寒食节的雨丝像绣娘手里的银线,密密匝匝地穿过冷宫破败的窗棂。
苏虞水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里,数着屋顶漏下的雨滴——这是她被打入冷宫的第七日,也是她十八岁生辰。
"咳咳......"
喉间涌上的腥甜在嘴角绽开一朵红梅,她麻木地看着手心里那滩暗红色的血渍。这具身子就像被虫蛀空的绸缎,轻轻一扯就要四分五裂。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想来是昨儿叶太医送来的"补药"见效了。
吱呀一声,掉漆的宫门被推开条缝。苏虞水眼睛倏地亮了,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定是柳瑾来救她了!那日大婚时他说要进宫面圣陈情,定是终于说服了陛下......
"哎呀,这味道比西街的馊水沟还冲。"
娇滴滴的嗓音刺破雨幕,苏虞水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藕荷色绣金丝牡丹的裙裾拂过门槛,苏裳秋捏着熏了沉水香的帕子掩住口鼻,金丝绣鞋嫌弃地避开地上发霉的糕饼渣,"二妹妹怎的这般狼狈?姐姐特意给你带了寿桃呢。"
描金食盒"咔嗒"掀开,六只雪白的寿桃整整齐齐码在青玉盘里。苏虞水盯着最顶上那只——桃尖染着不自然的嫣红,像极了去年七夕她给柳瑾绣的香囊颜色。
柳瑾紧随其后跨入殿中,月白锦袍上银线暗纹在雨光中流转。他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地上的人,修长手指轻轻掸去苏裳秋肩头的水珠:"早说了这等腌臜地方不该来,仔细脏了新裁的云锦。"
"瑾哥哥......"
苏虞水猛地扑过去抓住柳瑾的衣摆,指尖在云锦上留下暗红血印。去年隆冬她跪在雪地里三个时辰,才求得宫中绣娘教她这种蜀绣针法。此刻那对交颈鸳鸯正被她掌心血污浸得面目全非。
"你说过要娶我的!"她仰起头,正对上柳瑾眼底的嫌恶,"你说过会待我好......"
话音戛然而止,她怔怔望着被甩开的手——掌纹里还沾着去年七夕替他绣香囊时留下的针眼。
那日苏裳秋在旁笑着说要学女红,却不小心把针线筐打翻在她裙摆上。现在想来,那筐里怕是有不少"意外"。
"娶你?"柳瑾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揽过苏裳秋的腰肢往怀里带,"若不是为了你嫡女的身份,本世子会多看你这个病秧子一眼?"他靴尖碾上苏虞水的手指,碾碎骨节的脆响混着雨声格外清晰,"真当自己是天仙?连你亲娘都嫌你晦气,日日往你汤药里添料呢。"
苏虞水突然想起及笄那日,母亲颤抖着为她插上累丝金凤簪时,簪尾在鬓角划出的血痕。当时母亲说是手滑,可那帕子上沾着的褐色药汁......
"不可能!"她嘶声尖叫,断了的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母亲最疼我......她亲手教我调香,给我缝制冬衣......"
"调香?"苏裳秋突然咯咯笑起来,金镶玉的护甲挑起她的下巴,"你可知为何你制的安神香总让人昏睡?因为母亲在沉香里添了曼陀罗花粉。"她俯身贴近,鬓间金步摇的流苏扫过苏虞水溃烂的唇角,"你猜猜看,为什么你自小体弱多病?为什么总是痴痴傻傻被当枪使?"
惊雷劈开混沌,苏虞水浑身发抖。记忆如走马灯掠过——六岁那年高热不退,母亲彻夜守候时眼角晶莹的泪;十岁落水后,母亲端来的姜汤腾起的热气;及笄那日,母亲颤抖着为她插上累丝金凤簪......
"那年荷花池的石阶,"苏裳秋的嗓音甜得像掺了蜜,"是母亲让叶姨娘抹的桐油。你最爱穿的那双绣鞋底,是母亲特意吩咐用最滑的缎面。"她指尖划过苏虞水枯草般的发丝,"就连你日日戴的鎏金镯子......"
话音未落,苏虞水突然暴起掐住苏裳秋的脖子。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陷进对方精心保养的肌肤。原来那些年咳出的血,那些昏昏沉沉的日夜,那些被贵女们嘲笑的痴态,都是......
"放肆!"
柳瑾飞起一脚踹在她心口,力道大得让她整个人撞上殿柱。后脑磕在雕着蟠龙纹的柱础上时,她恍惚看见母亲站在廊下冲她笑。那日她摔碎父亲最爱的青瓷盏,母亲也是这般笑着替她拭去指尖血迹。
"秋儿莫怕。"柳瑾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方才判若两人,"这贱人活不过今晚了。"他掏出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拭苏裳秋颈间红痕,"早说了让下人来做便是。"
苏裳秋倚在他肩头,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点苏虞水额角:"总归姐妹一场,总要送个终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那忠心耿耿的碧玉......前日投井了。听说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你给的银镯子呢。"
温热的血顺着后颈蜿蜒,苏虞水望着相携而去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年上元节。柳瑾在漫天孔明灯下握住她的手,说会护她一世周全。那时苏裳秋提着兔子灯站在三步外,灯影映着她羡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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