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钢模板能煎鸡蛋咯！”崔德井甩着焊枪骂娘，火星子落在54℃的铁板上，滋啦一声就被烤成青烟。1993年七月的天府广场工地，钢筋像浸在熔炉里的火筷子，谭二娃正撸着袖子凑近电焊机，面罩还挂在脖子上晃荡。
“龟儿子住手！”谭的隆冲过去拽住侄子后领，安全帽檐的汗珠子砸在钢筋上，瞬间蒸成白气，“电弧光闪瞎眼，老子打断你的腿！”崔德井跟着揪耳朵：“小崽子，不戴面罩就敢动火，以后讨不到婆娘莫怪老子没提醒！”二娃揉着耳朵嘟囔：“我就想试试……”话没说完就被塞了个烤得发烫的馒头：“试个锤子，先填肚皮！”
耿世好光着膀子扛钢筋走过，后背蜕下的皮像幅皱巴巴的川剧变脸戏服，在太阳底下泛着古铜色：“隆哥，这鬼天气，钢筋都要热胀变形咯！”远处塔吊阴影里，张翠花正端着凉茶桶挪步，碎花衬衫被汗水洇出个大圆斑，像朵开败的蜀葵。
第二小节：钢尺灼痕
“老谭！梁筋间距差了15毫米！”耿世好的卷尺“啪”地甩在模板上，红漆标注的125刻度刺得人眼疼。谭的隆蹲下来，用磨得发亮的计算尺卡了卡钢筋：“狗日的，放线仪在高温下打偏了。”崔德井凑过来，焊枪在地上敲出火星：“这下好了，监理又要喊返工！”
虎娃抱着图纸跑过来，鼻尖晒脱了皮：“隆哥，甲方说下午要验筋，要是不合格……”话没说完就被咽回去，工地上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根钢针扎进太阳穴。谭的隆盯着歪七扭八的钢筋，突然看见妻子翠花正弯腰给耿世好的娃喂水，塑料凉鞋的搭扣断了，脚趾头在滚烫的沙地上蹭出红印。
“把废钢筋找出来。”他突然敲了敲计算尺，金属碰撞声惊飞了钢筋上的麻雀，“12的短料，越多越好。”二娃摸着后脑勺笑：“哥，你又要变啥子戏法？”他没接话，指尖划过计算尺上的锈迹——那是1992年在玉林小区刻的第一道刻度，如今已密密麻麻爬满整把尺。
第三小节：凉茶沁心
“翠花姐，快躲到升降机阴影头！”李铁柱扯过一块胶合板当遮阳板，看着张翠花隆起的肚子直发愁，“这日头能把人烤成红薯干，你再坚持，娃都要在肚子里打翻身仗了！”她笑着推开递来的草帽：“莫得事，我数过，今日该给弟兄们记38个工分。”腰间别着的半截粉笔，早被汗水泡得软塌塌。
谭的隆偷摸塞给她块水果糖，是刚才张总来工地时发的：“去工棚歇半个时辰，我让虎娃帮你记工分。”她却把糖掰成两半，塞进丈夫和侄子嘴里：“甜嘴巴哄人嗦？你看耿大哥的娃，都快晒成小泥鳅了。”转身又提起凉茶桶，布鞋底的胶水在铁板上拉出黏腻的丝——那双凉鞋，还是去年腊月在荷花池批发市场买的。
第四小节：铁砧淬火
废料堆旁，谭的隆把12钢筋往膝盖上顶，冷硬的金属硌得骨头发疼。二娃举着焊枪笑：“哥，你这法子跟老家补锅似的，不怕把腿烫成红烧肉？”他咬住焊条，腾出双手掰钢筋：“龟儿子，老子的腿比钢筋经烤。”火星子溅在裤腿上，烧出几个焦洞，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烫伤疤——那是1994年在省体育馆留下的印记。
“看好了，每个卡子焊两道横筋，间距125整。”他把做好的铁卡往主筋上一扣，像给钢筋穿了件铁马甲，“箍筋就卡到凹槽头，盲人都能摸准位置。”耿世好摸着卡子上的焊疤点头：“跟咱老家打谷机的卡槽一个道理，硬是要得！”远处监理的黄色安全帽晃过来，虎娃赶紧扯起废安全网盖住半成品——这是他们第7次试验，前6次都因为焊点不牢崩开了。
第五小节：卡子定筋
当第27个钢筋卡子扣上梁筋时，监理老陈的皮鞋刚踏上脚手板。谭的隆蹲在阴影里，看对方的卷尺慢慢滑过卡子间距，汗珠顺着下巴砸在自己发明的“土千分尺”上。老陈突然笑出声：“龟儿，你们把钢筋玩出花了嗦？这卡子比仪器还准！”
张总跟着钻进钢筋架，西装裤蹭了满腿焊渣：“老谭，这法子要是推广开，能省多少放线时间？”他低头搓着安全帽，帽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就是个笨办法，让钢筋自己‘站’整齐。”翠花在远处看着，发现丈夫后背的汗渍印出个钢筋网格的形状，像幅天然的刺青，刻在晒黑的皮肤上。
收工前，二十七个汉子围着钢筋卡子打转，老吴突然说：“该给这玩意儿取个名儿，就叫‘老谭卡’！”虎娃举着卡子跑圈：“老谭卡，定钢筋，歪瓜裂枣变整齐！”众人哄笑，蝉鸣声突然变得悦耳，像在给这场胜利伴奏。
第六小节：暑夜熔金
深夜的工棚像个铁皮烤箱，谭的隆借着路灯看建设报样稿，张总用红笔圈着标题：《农民工的千分尺——记“谈的垄施工队”土法创新》。二娃凑过来，鼻尖蹭到报纸上的油墨：“哥，报上把你写成发明家了！”他笑骂：“发明个锤子，就是不想让弟兄们在日头下多遭罪。”
翠花坐在床边缝补工装，针脚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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