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捧着李爻的手，凑近了自己的脸，李爻感觉自己的掌心有轻微的鼻息拂过，有些痒，他正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就听他说：“应该不是，建木城的桃花颜色更为红艳，但香味却并不这么浓郁。”说得一本正经，竟瞧不出他是在逗他。
“应该？”
少年点头，手指向一处：“客人不妨去问问瑶仙台的姑娘们，她们做香的花来自五湖四海，想来见识更为广博。”
李爻看着手心陷入沉思，耳边又响起少年的声音。
“我帮您挂上。”少年的食指轻弹在灰暗无光的顽石上，只见石头外层如凝固的灰石般龟裂掉落，露出里边剔透的不规则白石。他垂着眸子，正低头吹去掌心白石上残留的碎石尘。
一旁围观的客人突然出声呼道：“渭水白玉，小兄弟赚了呀！”
李爻眨着眼还想再问，却见少年举着挂穗的手逐渐靠近自己的腰，慌忙推开，坐在地上往后挪了两步，急道：“不，不用了，”说罢，在少年疑惑的眼神中，手撑地起身，仓皇逃离。
他跑出去许多，才敢回头去看树下的少年，他还保持着刚刚跪地要为他挂穗子的姿势。李爻心中纳闷：这人怎么怎么就……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穗子忘拿了。”他猛然拍着自己的脑门叹道，转身往回走了两步，脑中又浮现方才少年盯着自己的眼神，原地徘徊许久，还是没敢回去。
李爻锤着手心，想不明白自己在逃什么，即使走得够远，早已看不见建木下的摊子，他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忽觉风中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像只无形的手牵着他朝前走。
他缓下步伐，四顾才发现周围街景早已不同，身旁汹涌的人群不知何时散去，入目同路不过勾肩寥寥几人；耳旁的鼎沸人声，也变成了呢喃醉语，口齿模糊，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李爻又走几步，路旁谁家门前灯笼映红了半边街，他转身仰头去看，眼前似有轻纱拂面，熏香在鼻尖幔舞，耳畔时不时传来阵阵莺歌燕语，他揉了揉眼，映入眼帘的门匾上赫然三个金色大字——“瑶仙台”。
“瑶仙台。”他一字一字念出门匾上镶着金的三个字，恍然，这不就是建木下算命少年口中可以寻香的地方。他撩起衣摆，正准备拾级而上，被迎面而来的人挡住，左挪右移，两人默契得硬是岔不开道。
“兄台请让一让。”
年轻人站的比他高两阶，李爻只得微微仰头去看他，这人年纪轻轻，书生模样，双颊泛红，浑身散着浓郁的酒气。
“让？你想要个怎样的让法？”年轻人从衣领后抽出一把挂了坠的扇，指尖转动，挑着李爻的下巴，一脸轻佻，“你这双眼睛，倒是比里边的妹妹还要好看。”
那人离得近，一开口满嘴酒气直冲面门，李爻眉间不自觉地锁起，一手拍掉抵在额下的扇，撇过头去：“兄台喝多了。”说罢，绕开拦路的人，正准备登台。
李爻只觉肩膀一沉，被人勾着，脚下踉跄，整个人朝后仰去，没想到正巧落在那人怀中，年轻人扇柄直指瑶仙台被灯映得通红的重门，“瑶台遇瑶仙，今夕是何夕。走，陪哥哥再喝点。”
李爻一掌拍在年轻人胸口，将他推开，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酒鬼的气味混着空气中隐隐的花香，胃中起了翻腾，他屏气扭头便要离开，腿上沉如千金，低头再看，那年轻人竟抱着他的腿不松手。
“小哥哥那么冷漠做什么？”年轻人打着酒嗝，原本拽在手中的扇落在阶上，攀着他的腿坐起身，将落在阶上的扇子捡起塞在腰侧，“相逢即是缘分，不如今日就结拜为兄弟，同生共死。”
李爻只觉头大，自己才刚刚损了三文钱，这又碰上要拉他一同赴死的酒鬼，他寻思自己是不是与这四方城命格相冲。
年轻人的手顺着他的腿攀到了他的腰，搂着就要借力站起身，李爻以手做刀，劈在他的后颈，没想到他捂着脖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李爻怒喝“忘恩负义”，惹得路上那寥寥几人频频朝他们看来。
“不好意思，他喝多了。”李爻一手搀着他，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心道，这是什么怪物，这都打不晕。
“从今天起，我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嗝……”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瘫在李爻肩头的身子好似突然有了力气，一指指天，“众神见证……”
李爻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肉眼可见半张脸快速红了一片，微微肿起，再看他缓缓转过的脸，满是疑惑：“不要随随便便拉着个人就要同生共死的，我承担不起啊！”
年轻人捂着脸慢慢坐下，倒是安静了不少，可李爻心中突突，生怕是自己把人一掌拍傻了。
“你没事吧？”他蹲下，去瞧他的脸，那双眸子倒是清澈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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