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载寒窗苦读的岁月，她时常坐在老旧书桌前，埋头推导公式，直至水性笔干枯，各色符号铺满草稿纸，她才会动一动僵直的脊椎和脖颈，仰头欣赏窗外的漫天星光与亘古月色，用以缓解疲乏困苦。
偶尔，她会感慨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也会想象千年前的盛唐，那一批批进洛京赶考的学子；还会好奇他们以何种心态仰望这轮明月？
韩四海取下两册物理书，抱在怀中，清澈的眼眸闪着疑惑，“小江师姐，我要复习它们吗？可我还有四道物理题不会——”
“我知道”，江陵打断韩四海发言，走到欧式复古书桌前，自顾自地拉开座椅，飒然坐下，垂眸盯着桌面上的《2013年洛川市中考物理试卷》。
韩四海轻手将物理书放在试卷旁边，小心翼翼地解释，“小江师姐，是它们吗？我没拿错吧。”
“没有”，江陵信手翻阅试卷，双眸飞速扫过正面两道标红选择题以及背面两道大题，得出结论，“你基础知识不扎实。”
“……嗯”，韩四海垂头盯着脚尖，像被主人责骂的小奶猫。
“第9题考点是光的反射定律，16题考点是串联电路，余下两道题皆是力学知识。初中物理核心考点就是力学与电学，外加光学、热学……等五个方面小知识点。你怎么各个板块都有问题？”
“……”，韩四海紧紧咬着下唇，脖颈越来越弯，恨不得钻进地缝中。
江陵放下试卷，抬眸审视他面庞，心脏止不住一跳。
下午三点的阳光最为美好，不似两点时明媚，也不似四点时昏暗。
一束束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少年侧脸上，衬得他俊美的鼻梁几近透明，仿若神祗。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遮住漂亮清澈的眼眸，白皙的面庞泛起红晕，似是害羞，又似是慌乱。
江陵收回眼神，“坐下吧，我先领你把所有电学公式推导一遍。”
顿时，韩四海笑靥如花，再无落寞之色。他忙不迭坐到江陵对面，单手拄着下巴，眨着大眼睛问，“我就做错一道电路题，为啥要推导那么多公式呀？”
江陵又气又笑，无情揭露真相，“你不是只做错一道，而是蒙对很多道。”
韩四海心虚转眸。
诚如江陵所言，还有三道题，他不知该选C还是选B。
哪怕考完试，听过物理老师简单讲解，他还是不知所以然，只好把每个选项画上圈圈。
江陵清冷凛冽的嗓音响起，“推导公式很有趣。每个公式背后都是一次科学进步。当你能独自推导出所有公式，就相当于走过近代科学史。”
韩四海双眸燃起熊熊火光。
江陵干净粉嫩的指腹划过最后一道大题，“这不是一道物理题，这是牛顿的人生。你看，你何其有幸，能够跨时空与牛顿相遇。”
韩四海喉咙干涩，齿尖发颤，眸中是滔天火焰。
他才不管能不能和牛顿相遇，他只想和江陵相遇，和三年前同样在推导公式的江陵相遇。他抓起物理书，立誓：“我一定能推导出所有公式！”
“啪嗒”一声，书中滑落的卡片砸到书桌上。
江陵垂眸望着卡片上的七个大字——欢聚网吧贵宾卡。
虽说只有几面之缘，又只是为人家教，但江陵还是生气了。她双指掐起卡片，神色犹如冬雪，嗓音犹如冰川，“未成年人不能去网吧！”
“我没去！”，韩四海面红耳赤，急于辩解，“你听我解释——”
江陵不给他机会，“解释啥？物证俱在，有何好解释？！”
“我——”，韩四海神色焦急，双眸慌乱，双唇发不出声音。
江陵指腹磨磋着卡片，“陈老师还说你乖巧听话，学习认真，从不打架玩闹！我看你倒是会装模作样！”
“我没装！”，韩四海面红耳赤，像一只愤怒小猫。
江陵怒火更盛，正要高声教训时，愤怒小猫已化身为无助小猫，懵懂的双眸噙着一滴泪，“我真没去网吧……”
江陵呆住。
泪水自小猫眼眶中滑落，滴落在物理书上，“这是我同桌硬塞给我的毕业礼物…他家是开网吧的…”
江陵回神。
小猫愈发委屈，双眸涌出一颗颗透明珍珠，“我家有电脑…我要是想打游戏，在家里打就行，才不去网吧…网吧又臭又脏，还有人抽烟，我干嘛要去网吧玩。”
“……”，江陵有点无助：我把你惹哭了？
小猫湿漉漉的双眸尽是赤诚之光，声声抽噎，“小江师姐，你相信我，我不是坏孩子，我真没有去网吧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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