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嫲关节不好,午饭后早就挪去了储存杂货的东屋,留给受不住热的孩子们享受着室内新安装的空调。这个夏天,麦望安的父母双双抽时间回来过一次,也是为弥补上次春节没回家的遗憾,给家中安上一个空调。
空调在客厅里制着冷,麦望安坐在沙发上正冲着它。无常就在窗台上,它的旁边是一棵吊兰,这玩意儿生长的速度极快,没几日就留起了长辫子,受空调风一吹,耷拉下去的长苗纷纷向无常那边扫去,与小猫垂下的尾巴纠缠不清,看起来也颇有一番乐趣。
门口处传来一声骚动,路将宁刚从厕所回来,明明距离不远,他却出了一身热汗。
“家里的梧桐树上掉下来一只鸟。”
麦望安不觉得惊奇,每年这个时候,人都有不少热死的,鸟能热晕也完全有可能。
“你不会把它放上去了吧?”他问。
路将宁拿纸擦了擦汗:“我会爬树。”
“那么大一棵梧桐树?”麦望安走到门口,敞开门探出去头去,确信一遍院子内的梧桐树的确如他所想那样粗壮,倒也不是他不相信,只是在心中掂掇着太离奇,“你是说你带着一只鸟爬上去的,你单手爬树?”
往事历历在目,他感到十分惊讶意外。
“我有两只手我为什么要单手爬?”路将宁疑惑道,很快他便意识到问题所在,了悟后这才撩起上衣摆,给麦望安展示裤兜。
他把中暑后半死不活的鸟装进入兜里。
麦望安内心失笑,表面认为是个办法。
前邻居家的太阳能顶在反光,耀到眼中火辣辣的疼,麦望安将视线降落在满院的绿色中,忽地想起村西头健身器材旁的槐树。
电子表唱起属于午后两点的歌曲,遥远的年代音乐唤醒他玩闹的心:“你困么?”
路将宁面朝空调:“不困,怎么了?”
“我带你出去玩玩儿?”麦望安提议。
闲着也是闲着,路将宁转身:“走。”
恬静、安详,这是麦望安对农村午后的印象。除开特别响亮的蝉鸣声,街头街尾都是不见人的,行车也很少出现在街道,大地被阳光给浸透,胡同里更是不曾见人影了。
由麦望安带路,两人没几分钟就抵达目标地点。
健身器材暴露在阳光下,金黄色的油漆映射着刺目的光芒,秋千被风吹起,自顾自地摇摆晃动,偶尔那拴在两旁的铁链碰在杆子上,会发出比蝉鸣更加吵闹的声响。
器械场地的周围围着一圈高阶,里面种植着绿油油的榆树,麦望安还记得小时候经常和阿嫲来这里摘榆钱,阿嫲敲打他就在下面捡,拿回家做煎饼、炒鸡蛋都很是美味。
空气里弥漫着热气,一股充满清香的热浪推着他走到一棵树下面,使他抬头去看。
绿意盎然之间簇拥着串串槐花,辛勤劳作的蜜蜂不休息地采撷花蜜,飞来飞去的它们在空中留下不腻人的淡淡幽香。盛大的槐树遮住了头顶灿烂的烈阳,光束从缝隙间筛出洒下,随着风吹树叶活跃地改变着位置。
这是这片榆树堆里唯一的槐树,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它的枝干粗硕敦实,枝条虬结错杂,根节伸展在外,像一个垂朽的老人,在皲裂的树干上书写着沧桑的历史。
几朵花瓣翩翩飘落,在空中优雅地划出几条缓和的曲线,最后落在麦望安的脸上。
倏然,嗅着花香,麦望安闭上了眼。
“你这是要睡了吗?”路将宁捡起刚刚掉落的一串槐花,抖落尘土,择下塞嘴里。
麦望安睁开眼:“这里太舒服了。”
“那我觉得你可以在这里睡一觉。”
麦望安哼笑:“那你回去给我搬床?”
“为什么一定要睡在床上?”
“要不然这里又根本不能睡——呃?”
路将宁指了指上方。
“真的不会掉下去吗?”
麦望安忧心忡忡地看向飘落满地花瓣。
会爬屋顶的他是不会爬树的,这一点不只是阿嫲不理解,他本人也不明白。
以前采摘榆钱,阿嫲除了敲打和摇晃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爱爬高的孙子上树,麦望安说不会爬树时,她还以为他在说谎话骗人。
直到有一次晾晒的衣服飘到院内的梧桐树上,被寄予阿嫲厚望的麦望安逞能,试图亲手取下它。不料手还没碰着衣边,他人就止不住地后仰,从三米高的地方直直摔下扭伤了脚。也就是那次之后,阿嫲彻底相信他不会爬树的事实,而他也留下爬树后遗症。
现在,他在路将宁的帮助下,又一次爬上了一棵老树,且已经稳当地登攀枝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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