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的黑发落在他身前,编织成辫,铁质的口罩遮盖了面部的一切细节。
面部唯一露出的眼眸难以看清色彩,唯有冰冷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平澜似也感知到了什么,侧头看去,他并未看到柳易的父亲,但他此刻也能感觉到——
……那种冰冷无情。
它们,这个村子里的一些人,它们漠视本该是同胞的生命,它们冷眼旁观同胞的受难,它们认为制造这一切苦难的并非出自它们自己的手。
它们不认为,自己有错。
它们认为,天经地义。
柳易眼眸微眨,羽毛般浓密的睫毛每一次掀动,出现在他眼中的场景就会不一样一点。
这一刻他与父亲共享了视野,他看清了它们的罪。
前一桩,村长对金钱的渴求,棋牌室人们对赌博的追逐,偷窃者对物品的索求,那是喜悦罪。
而这一桩,更普遍的这一桩,萍纺村对……“她们”的漠视,这是无情罪。
他看到了,他看到那无数罪业的幻影在狂舞。一双双眼睛,一双双女性的眼睛,像是蝴蝶的翼,像是野兽的瞳孔,正隔着生与死、真实与虚幻的世界,与他对望。
……他好像有点清楚,萍纺村曾经发生过什么了。
但最终萍纺村是如何沦落到如此境地的,中间还差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在他观察期间,沈平澜也搜集到了关于消融的女人的信息,也搜集到了这个村庄的关键线索,他不能再和这两个污染物纠缠,松口道:“我们会把赢来的赌注还给你们。”
“好……我们……两清……”棋牌室老板对这个结果足够满意。
嘴皮子上下一碰,轻飘飘的“两清”里,有一方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却与一堆脏污的血肉画等号。
沈平澜道:“赌注我们没拿走,还在桌子上,你自己去拿吧。”
转过身,他想带着柳易离开,结果视野里撞进青年蹲地上戳土的背影。
他轻咳了几声,在村长与棋牌室老板离开的动静里,他对青年道:“在干什么?小心污染。”
柳易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轻拂过泥土表面,目光注视着前方缓缓流动的河流:“她死了,的确死了。”他感知不到那位女污染物的气息了。
“……是啊。”沈平澜默了一瞬,说道。
柳易似有深意地最后看了一眼河流,然后站起身,拍拍手:“她不会继续被困在这里了,这是好事。”
被困在棋牌室那乌烟瘴气的方寸间的女人,被迫来到这里的女人……刚才村长笃定地说她是因为信仰天灵教而天灵保佑萍纺村,才不愿离开。这不过是村长的借口而已,事实自然并非如此。
棋牌室是一个“阵”,一个自灾变前就诞生的阵,困住了被拐卖过来的女人,也困住了之后变成污染物的她。
为了应付偷窃者,棋牌室老板主动将女人送走了,阵破了,她看到了“河”,于是意识到她是时候去死了。
死亡于她而言不再可怕,而是另一种东西……
他转身看向沈平澜:“沈哥,那咱们现在……”
“——汪汪汪!”
一阵犬吠打断了他的问话。
得,那群狗还在阴魂不散,正逼迫他们做出一个唯一的选择——
沈平澜微微眯起双眸:“我们回棋牌室——但这一次,我们潜入进去,去看看棋牌室的‘地下’。”
借着棋牌室里的污染物们遮掩自身气息的同时,也去看看孩子污染物口中的“叔叔”到底的何方妖魔……
“汪汪,汪汪汪嗷?”
脑袋破了个洞的狗王一路狂奔到了棋牌室的院墙门口,然后一个急刹,声音变了个疑惑的调。
“……”它在空荡荡的棋牌室门口东嗅嗅西嗅嗅,似是有点犹豫不定。其余的狗跟在老大身后,也发出疑惑的“呜呜”叫。
“胡了!”
突然间,棋牌室里传出椅子被拉开的刺耳声响,旋即是一声大喊贯穿房门,撞入了狗王的耳朵。
尾巴一缩,狗王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低叫几声后,转身带着狗群离开了。
与狗群相隔院墙与屋墙两堵墙,贴着墙壁倾听的沈平澜侧过脑袋,对柳易无声地点点头。
两人看了眼因为兴奋而站起来的那个赌徒污染物,在它们收取赌注的咕叽声中尽量安静地贴边而行,向棋牌室的深处走去。
作为家庭经营的棋牌室,“陈家棋牌室”一楼的前半部分摆满桌子,供客人娱乐,而一堵简陋轻薄的墙后,是家庭的生活区。
生活区建得十分逼仄,柳易看到一张歪脚的木桌,旁边就是一排窄窄的厨房区。不锈钢水槽都生满了苔藓般的锈迹,堆积在槽中的碗筷与食物残渣被厚厚的霉菌覆盖,宛如一座别样的茂密黑森林。
水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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