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生门名为门,其实是一道独立的城墙;说是一道,又有些不妥,毕竟它长不足两丈,只够在中间留出个宽约十尺的门洞,因此称作半块城墙也不为过。百川家的外院就建在北生门旁不到百步,离村庄有些距离,此刻门户紧闭,连个守夜的人也看不见,只在檐下点了一盏蓝纸灯笼,在暗夜里发出些冷清的光亮。
地底界天圆地方,天地的边界被称作“大结界”,据说蛇身神鸟创世时,为此结界设下了东南西北四道生门,原计划是作为与天上界连接的四个出口,但未见成效便罢了工,目前只意外打通了一个东生门而已。西生门位于深渊之中,南生门长期荒废,都是杳无人烟之地;只有这北生门,因有着雪松园和百柱石川两大顶级灵脉坐镇,倒是人气更旺些。
只是旺得有限——雪松园压根不在大结界内,常人无缘得见;百柱石川则深藏在门外群山之后,无路可达,若有人来百川家求医问药,最多只能到访外院。
宫琴珩生平最爱做的,就是常人做不到之事,正跃跃欲试要令灵驹飞越群山,却被槐瑛劝下车来:“行不通的,百柱石川自成阵法,灵驹飞不进去。”
“那该如何?”宫琴珩问。
马车就停在百川外院门口。槐瑛下了车,走到门前,指着头顶那盏□□笼,回身道:“外院和内院是相通的,这只灯笼便是叩门环。你且看着。”
她将灵力聚成一缕细线,一头注入灯笼,末端牵在手里,来回拉扯了三下,嘴唇翕动,传音入密道:“槐瑛携朋友拜见,小世子可歇息了?”
灯笼仿佛听得懂人话,瞬间光芒大盛,像只震动的铜铃般随着槐瑛动作摇晃起来,随后张开镂空底座,从纸腹中吐出一团幽蓝鬼火。
那鬼火在空中蹦跳两下,缓缓飘到宫琴珩面前,左右打量完了,又颤巍巍离去,绕着马车飞了一圈;最后回到槐瑛身边,用身体指了指北生门的方向。
一旁的两人两马初见此物,俱十分惊奇。槐瑛朝他们招手:“来。”
鬼火领着一行人来到北生门前,随后化作一缕细烟飘入门中。
墙后本是一片连着山坡的密林,并无路可走。槐瑛抬手伸入门内试探,指尖竟在空中激起一圈水波纹似的涟漪。宫琴珩一看便了然:“此处便是通往百柱石川的入口了?”
“正是。”
槐瑛率先踏入门内,宫琴珩紧随其后,示意马夫驱车跟上。
迈过门槛的瞬间,众人眼前白光一闪,皆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四周已变了景象。
三人两马脚下踏着青石板道,身处湖心一座八角露台之中,四周碧波万顷,两岸山峦环绕,翠峰如簇。湖面之上,百根巨大石柱巍然耸立,通天贯地,直插云霄,恍如神迹。
最奇是头顶一轮新日,正在隅中。一行人来前已入亥时,谁知跨过北生门,昼夜颠倒,竟又到了白天。此地的白天也不似外面酷热,风清水秀,十分凉爽;两岸桃花林竟还茂盛,落英铺满湖面,随着微风荡漾开来,一眼望去,春意盎然。
露台连接着一道青石长桥,直达对岸。槐瑛轻车熟路,领着其余人向岸上走去,原不欲在行程上多费工夫,见宫琴珩被此地山水迷了眼睛,便又放缓些脚步,陪她赏景。
这片湖泊许是群山溪流汇聚而成,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泛波粼粼,浮金碎玉一般,将石柱群也映照得斑斓梦幻;几尾红色鲤鱼从桥下穿过,颜色鲜亮,灵动可爱。
槐瑛从囊里掏出小袋鱼食,捻了些粉末在手中,边走边撒,引得鱼群一路追随。
宫琴珩奇道:“你兜里到底装了多少破烂?”
“哪有破烂?分明都是有用之物。”槐瑛侧头瞥她,“百柱石川钟灵毓秀,连鱼都比外面长的更漂亮些。我捞了几条养在万花楼,时不时喂着玩,身上揣点鱼食也不稀奇。”
“此地风景的确格外不同。”宫琴珩叹道,“怪不得历代百川家主都潜居避世,这样的美景,竟是让他们独享了。要是我每天住在这里,不知能少多少烦恼。”
“你只是看一眼,自然觉得舒爽。”槐瑛不以为意,“百川家手头并不比卫家宽裕,这深山里杳无人烟,一针一线的小事都要劳动自己,真住上两天就老实了。”
幻想被掐灭,宫琴珩的关注点却是:“心思都花在了琐碎事上,那还怎么修炼武功?”
——真不愧是宫执玉的传人,满脑子都是武功武功。自己若真跟这武痴成了亲,该不会也要陪她天天练功吧?
念头未及消散,槐瑛忽然灵光乍现,惊觉背后大有要害,心下咯噔:宫琴珩如今待她好,不过是看上了她的武功和血脉;将来联姻事成,血脉献上,自己就只剩武功还可让对方礼敬三分。若是她修为久无进境,被宫琴珩轻松超越了去,恐怕要遭对方厌弃,届时自己又无亲族可倚仗,日子岂会好过?何况她要依靠宫琴珩从千崖家脱身,本就受人恩惠,处境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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