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栊三人已换好夜行服,连云栊本人也是一身男装短打,英气逼人。玉凝启开后门放三人出去,这群轻快活泼的楼中女子还围在门口,挤眉弄眼地挥着帕子,暗祝此行顺利。
三人悄无声息自后巷驰出,直奔东郊而去。
月色淡冷如霜,旷野寂寥无声。沿途不过几处零星农舍,皆远远缩成黑影。风吹过枯草丛,沙沙作响,偶有野狗惊窜而出,呜呜哀叫,马匹受惊,前蹄连连刨地。
再行一程,终于望见那双神庙。
那座破败小庙孤零零矗立在野地中,两扇斑驳木门半掩半敞,枯藤缠绕,破瓦飞檐,一株老槐斜倚着庙墙,枝干如鬼爪攀天。微光下,庙内供桌倾斜,神像面目模糊,香灰冷落,仿佛早已无人祭拜。
夜风穿堂而过,门扉“吱呀”摇动,似有若无的低语从庙中飘出,叫人心头发寒。
沈陵自小养尊处优,名门之后,走到哪儿都是地方官员设馆迎接、宾客满堂,温州虽简陋些,这一个多月来也未曾受过什么冷落。此时见这般荒凉破败的庙宇,不免一阵发怔。
云栊虽自诩胆大,毕竟是独幽馆里娇养多年的贵女,平日里她的夜晚,唯有美酒佳肴、靡靡丝竹、锦帛香炉、巧词佳句,何曾踏过这样风声鹤唳、鬼影憧憧的荒野?便是心高气盛,此刻也忍不住浮上一丝莫名的忐忑。
偏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凄厉细细,在夜风中飘飘荡荡,听得人头皮发紧。
那鬼婴方一啼,沈陵便在马上猛地伸长手臂抱住云栊,失声大叫:“妈呀!”吓得云栊一跳,原本也想尖叫,硬是生生忍住,反手一拳捶在沈陵肩上,低喝:“冷静些!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虽如此,她声音也带着颤,分明是强作镇定。
承涟在旁早已憋笑憋得肚痛,心道沈陵哪里是自己吓着了,分明是怕云栊胆怯,故意先装弱,让她做穆桂英、梁红玉护着自己,这样才能壮她的胆。
见沈陵和云栊一个装哭,一个低声喝骂,短时半会儿完不了,承涟只好自行下马,将马绳在树上系紧,负手绕着庙前踱了十几步观察地形,抬声试探道:“有人在否?”
虽说这庙残破鬼气,承涟心里却有底。他早让阿光在街上打探过,双神庙虽地处东郊偏僻,香火不旺,但逢初一十五仍有百姓来上香。只是地远路难,常人跋涉不便,加之附近无景致,自然冷落荒废。
但既是正经庙观,断不会全无人管。况且承涟眼尖,早看见堂中小桌上摆着一副碗筷和一壶酒,显然有人看守。贸然闯入被人撞见,终归麻烦,故先叫一声探探底。
无人回应,那鬼婴的哭声却越发凄厉,飘飘荡荡,似近似远。
云栊脑中已飞快闪过无数荒村野庙、索命厉鬼的传闻,心中一阵发毛。沈陵更是装着装着真怕了,见承涟有绕到庙后察看的意思,忙不迭抖抖索索地下马,拉着云栊跟上。
承涟见状哭笑不得,回头安抚道:“咱们是来给曹大使伸冤的,自有神明护着,哪有反过来害人的道理?”说着越发往里走,弯腰一把拎起“鬼婴”,递给云栊:“喏,是猫儿在哭罢啦。云姐你瞧,还挺可爱吧?”
云栊和沈陵见他伸手就从及膝荒草里捉了个物事起来,先是齐齐向后一蹦,待看清了真是一只奶猫,约莫一掌多大小,黑白相间,鼻上一点墨渍仿佛偷喝了墨水,眯眼哀叫,叫人心都软了。
云栊一下子喜欢了,伸手欲抱,承涟提醒道:“用袖子裹着手,小心抓伤。”他生性好洁,这灰头土脸的猫儿脱手后,连忙掏帕擦净了手。
承涟又礼貌相问了几声,确认看守不在,立马快步向庙里走:“刚好无人,我们寻了东西快走。”边说边斯文地卷起袖子,下手翻看各处。
见他镇定如常,那柔软温暖的猫儿又乖乖卧在怀里,云栊心里终于安定下来,指挥沈陵:“我抱着猫呢,你帮涟哥找线索!”沈陵只好哭丧着脸一手拿帕子捂着脸躲灰,一手毫无章法地翻动殿中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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