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牺牲准备得真是不够好,想必是贞人的占卜出错了吧?”白岄看向坐于殷君身侧的贞人涅,“先王真的想要东夷人作为祭品吗?为何今日遭遇诸多不顺?”
这人牲确实在祭台上闹得太不成样子,神明与先王该有先见之能,若知道人牲会闹这一出,本不该选他。
这样看来,贞人的占卜恐怕确实出了问题。
贞人涅站起身,道:“或许卜甲有些小问题,致使与先王沟通出了差错,我定当再次占卜,询问先王请罪的方法。不过今日的祭祀毕竟不可怠慢,既然时间已至,还请巫箴尽快开始吧。”
白岄问道:“将先王不喜欢的祭品送到天上,就不怕神明和先王再度降罪吗?”
巫繁冷笑一声:“那依照女巫的看法,应如何处理?”
“美玉、乐舞、三牲、佳酿,这里都应有尽有,至于金贵的人牲嘛,更是数量充足。”白岄将大钺在身前一扫,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左手则握着骨哨遮在面前,“不如就让神明亲自挑选祂喜欢的祭品吧。”
自从册立新君,便再也没有用过贵族为祭,白岄的这句话,又将贵族们带到先王所制造的那种、随时会成为人牲的恐惧之中。
一时间贵族们人人自危,但碍于面子,又不敢起身离席,只得紧绷起腰背,正襟危坐。
一片乌压压的阴云自东方的天际,随着风声快速飘来。
人们面面相觑,难道擅于招引风雨的女巫又要故技重施了吗?这次又是什么?莫非是神明要以雷电直接选中祂喜欢的祭品吗?
待乌云飘近了,他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云层,而是一大片群集在一起的飞鸟。
它们鸣叫着,在天空中盘旋飞舞,变幻着形状,仿佛是神明在云层之中扇动祂巨大的翅膀。
轰然、错杂的振翅声如同春雷,充斥在耳边隔绝了其他的声响,从未见过这样场景的人们面露惊惶。
尖锐的哨声于此时突然响起,有人被吓得尖叫出声,空中的鸟儿听到哨声,纷纷俯冲下来。
乌压压的飞鸟从头顶直坠下来,仿佛整个天穹都坍塌了,人们早已顾不得保持仪态,纷纷站起身避让、尖叫。
唯有巫祝们仍在尽责地演奏祭神的乐曲,似乎这人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祭台上也聚集了一大片鸟儿,有灵动的小山雀,也有正要启程迁徙的大雁,甚至还有追来捕猎的猛禽。
白氏的族人早有准备,在白葑和葞的带领下猫腰前行,躲避到祭台的角落。
巫繁和巫象、巫矩则抓起大钺驱赶乱飞的鸟群。
但鸟儿实在太多了,其中还夹杂着数只猛禽,他们眼前被鸟翼接二连三地覆盖着,根本看不清鸟儿扑来的方向,很快被冲倒在地,。
白岄走上前,手中的大钺划出一道亮闪闪的银色弧线,重重斩落在祭台上。
随着鲜血的喷溅和鸟儿的凄厉鸣叫,群鸟乍然四散开来,如同祭祀的烟气一般腾空而去。
隆隆的振翅声渐远,人们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看向祭台。
奏乐的巫祝们此时已开始演奏催劝神明和先祖享用祭品的欢快乐曲。
祭台上只留下了满地的凌乱鸟羽和两具无头的遗骸,静静地沉浸在血泊之中。
主祭的女巫执着大钺,站在这一汪血湖的边缘,足上的丝履吸饱了血色。
飞鸟尚未离去,而是悬停于祭台高处的天幕中,似乎在听从她的号令。
太疯狂了。
观看祭祀的贵族们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谁能赶紧阻止这疯狂的女巫?
否则她伸手所指,群鸟所向,岂非尽数可说是神明喜欢的祭品?!
贵族们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便吸引了鸟群的注意,而成为下一个“神明最喜欢的”祭品。
“还有你——”
白岄再次抬起大钺,弯弯的刃上滴落下鲜红的血点。
巫矩沾染了一头的凌乱羽毛,脸上、手上尽是被鸟爪抓破的血痕,他是主祭,本不该惧怕同为主祭的白岄。
可经历了这场噩梦一般的体验,他早已抛下了身为主祭的高傲,手足并用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似乎突然省悟了过来,扑到白岄面前,“巫箴,你是神明的最宠惠的女儿,我认输、我们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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