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杀起人来一向干脆利落,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和面具上,混杂着雨水从饕餮的獠牙上滴落下来。
侍卫们被这陡然的变故吓得连铜戈都拿不住,纷纷掉落在地。
白岄横执着大钺向前走去,“都退下。”
侍卫们连连告罪,连滚带爬地逃下祭台。
人们也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怔怔地望着站在雨中的女巫。
巫离将巫鹖的尸体推入祭坑,慢条斯理地抹去脸上的血迹,走向祭台中心。
一片寂静中,只有她的赤衣浓烈得如同火焰,不息燃烧着。
祭祀已经结束了,祈雨的目的也达成了,本该由祝官进行总结陈词,向众人宣扬神明的恩泽。
巫离站在祭台上笑了笑,既然本该担任祝官的巫鹖已经被她杀了,那就干脆由她这个主祭来代替他完成最后一步吧。
“自从先王献于上天,神明震怒,已有九旬不雨,幸而白氏巫箴为神明所眷,以舞相祈,上天因而降下甘霖,以救万民。”
她的话说得很圆满,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大巫巫鹖为了感念神明的恩德,如今已亲自前往追随神明和先王,必定能将我们的愿望和对神明的敬意传达到天上。”
大部分贵族只道真是如此,纷纷感叹于巫鹖的虔诚,另一部分人虽察觉到不对劲,可对于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也没有什么异议。
虽然过程一波三折,祈雨的祭祀终于在淅沥的小雨声中圆满完成,人们开始陆续离场。
可没过多久,伴着一阵喧闹声,贵族们又被侍从护卫着退回了祭台附近。
贞人涅正指挥着巫祝收拾残局,觉得被冷雨打湿的头有些痛,问道:“又怎么了?”
“是平民和百工。”巫祝答道,“他们突然冲入了祭祀区域,人数太多了,我们的人拦不住。”
贞人涅扶着额头,已经完全乱了套了。
或许他不该去招惹白岄的,至少今天不该。
白氏虽然曾经地位显赫,但迁至殷都后很少参与政事,又精于以针为人治病,在人们眼中一向是温良的形象。
白氏的女巫虽为主祭,过去在巫祝们看来也不过是个沉默孤僻的女孩子,虽有些小性子和报复人的手段,却从未表现出这种张牙舞爪、翻云覆雨的政治手腕来。
真是小看了她。
民众们涌入祭祀区域,被侍卫们拦在不远处,摸不透现状的贵族警惕地看着群情激奋的人们。
“白氏巫箴说今日会下雨,果然是这样!真是太了不起了。”
“听闻刚才是巫箴向神明献舞才下起雨来的。”
“她果然是神明最喜爱的孩子。”
贞人涅看向平民,才下雨没多久,消息传得这样快,想必是有人在暗处推波助澜吧?
巫隰走上祭台,遥遥向殷君作了一礼,“王上,如今大巫已前往天上侍奉神明,地上的事务还需人主持。白氏巫箴一向得神明所眷,能引来风雨,过去亦是一众主祭中的佼佼者,理当由她承担如此重任。”
有不少贵族也赞同,“是啊,女巫的父亲也曾是大巫,深受先王仰赖,女巫继承为新的大巫,当之无愧。”
贞人涅快步走上祭台,反驳道:“但巫箴已是周王的大巫,若要主持殷都的事务,恐怕分身乏术……”
民众却对这种说法不认账,“巫箴是我们的,怎能作为周人的大巫呢?”
“贞人,神明没有降下指示吗?神明这么喜爱巫箴,务必要将她抢回来啊。”
“可巫箴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她既然回到了殷都,就能做我们的大巫。”
微子启看向霍叔处,“邶君怎么看?”
“王上一向待巫箴宽厚,若她愿意成为殷都的大巫,王上想必没什么意见。”霍叔处笑了笑,“我也没有意见,全凭殷君和微子决定。”
毕竟,白岄留在殷都,不就是为了夺取神权么?他能有什么异议?现在这样,正是求之不得。
“哦,对了,不管殷君和微子如何决定,我今日要将巫箴带回邶地。”霍叔处起身,招呼远处的随从,“那位贞人和去了天上的大巫似乎对巫箴很有敌意,将她留在殷都,实在令人不放心。”
殷君皱起眉,这不就是在挑明了指责他们心怀歹意么?
虽然确实如此,可霍叔处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就有点不太好听了。
“民众和巫祝们既然要巫箴为大巫,她便该留在殷都,以奉神明和先王,怎能去往邶地?”
霍叔处挑了挑眉,并不相让,“王上曾命我保证巫箴的安全,过去是她怀念故国,不愿搬离族邑,如今看来实在没有这种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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