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即望着远处的天际叹一口气,“巫箴此次是为周王而来,我不知周王到底托付了你何事,又打算怎样处理我们。”
“但你这样问,我只能说,若是十余年前,我尚年少气盛,定会毫不犹豫前往丰镐,死心塌地追随周王,可现在——周人真能接纳我们这些人吗?”
他和巫罗毕竟都双手沾满血腥,他精于剖解人体,巫罗则擅于应用迷药和幻术,他们这样的巫祝,在丰镐恐怕会被目为异类。
“主祭若是前往丰镐,确实举步维艰,我会再想办法。”白岄并不想轻描淡写,“听闻已有贵族和官员前往丰镐任职,假以时日,周人也会接受来自殷都的巫祝。”
巫罗一直保持着沉默,此时才慢慢道:“我想去。但若你有朝一日离开丰镐,我也会离开。”
她可以相信白岄,却不相信周人。
“我可要再考虑考虑。”巫即带着浅淡的笑意,上前凑在白岄耳边轻声道,“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先王在鹿台以自身行燎祭的事,已在殷都传开了,人们都在说,神明定会降罪于周王。”
白岄淡淡道:“我已听闻了。”
“那你要怎样阻止呢?”巫即略带些挑衅看着她,“周王的大巫。”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巫即笑道:“小巫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性子犟得很啊。有时候依靠一下别人,也是可以的哦。”
巫即和巫罗走后,葞走上前,“岄姐,召公来了,在族邑内等你。”
召公奭正在一旁观看白氏族人为集中起来的病患治疗,说是治疗,其实也不过灌些药酒、施针镇静罢了。
白岄上前,“召公来了,是有什么事?”
召公奭道:“吕他、侯来、陈本、伯韦、新荒已率部返回管邑,戏、靡、陈、卫、霍、艾、宣、厉、磨等地均已平定,那些趁乱逃离殷都的贵族、诸侯和官员也大都擒获。王上命你前往牧邑,筹备祭祀。”
“那之后,王上就要返回丰镐了吧?”
“太史和内史也会随王上返回,到那时,你独自留在殷都,没问题吗?”
“召公多虑了。”白岄向前走了几步,走至用于观星的高台前,长久无人涉足,泥土筑成的台面上长满了荒草和灌木。
她是生于殷都,长于殷都的鸷鸟,原本就属于这座城邑。
从前她尚且要顾及父兄和族人的处境,行事不能太过张扬,如今重返殷都,本就立场不同,就不需要收敛什么了。
“比起担心我的处境,你们还不如担心我,会不会反过来协助殷君。”
召公奭皱起眉,“别这样想,王上很信任你。”
“但这样想的人,也是有的。”白岄回转过身,向召公奭汇报近期的事务,“我后来去拜访过箕子,他不愿再涉足朝政,已于上一旬辞别众人返回箕地,微子和殷君再三挽留,他也未予理会。琴应、鲁启等率族人追随他而去。”
这样也好,数个族邑追随他离去,恰好可以分散殷都内部的旧贵族势力。
“至于商王的那些流言,近日已在殷都一带流传开,我命巫医四处寻访病患之时,向各个族邑透露王上征伐周围方国和诸侯的近况,以示并无灾祸降临。”
如先前的计划所言,流言如同泛滥的河水,想要以外力截断、阻拦或是澄清都不切实际。可编得再有声有色的流言,在事实面前,终究是不攻自破。
白岄停顿了一会儿,道:“总体而言,还是可控的。”
召公奭点头,又问道:“方才与你谈话的是谁?”
“是殷都的主祭,巫即和巫罗,擅于医药之事,或许可以拉拢。”白岄沉吟片刻,续道,“但主祭性子古怪,所言所行不可轻信,局势尚未安定,不能轻易让他们前往丰镐。”
能成为主祭的都是各族中的佼佼者,也有不少像巫即和巫罗那样原本擅长或是喜爱其他技艺,却被困于祭台上,日复一日地屠杀各种牺牲,看着生命随血流在手中一点点流逝。
长此以往,哪有不疯的?
“我们这次返回丰镐,带上了不少殷都的贵族和官员,要将他们安置到周原一带。”
“我有些忧心,流言或许会随着他们到达丰镐。”白岄直言,“殷之民早已习惯耳闻各种流言,并不会太当真的。可周人是否会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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