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人、鬯人满斟祭祀用的黑黍酒,膳夫、亨人、庖人准备用于祭祀的六畜五谷。
乐师执乐器,舞师执舞具,罗列在两侧。
天色将明,鸡人在城邑中呼旦,百官随着拂晓的天光,聚集到宗庙之外。
负责引导的巫师们身着玄衣纁裳,佩戴美玉,立于宗庙之前。
祝官向神鬼献上祝祭之辞,以祈福祥。
祭祀结束之后,由太史举行占卜向先王询问此次兵事的吉凶。
凡国之大事,先筮而后卜,众人紧张地等待着辛甲筮卦的结果。
太卜执笔,在旁记录。
初六,九二,六三,九四,九五……
上九。
主卦为水,客卦为天。
天水为讼,不利涉大川,终凶。
讼,所覆旧事为当年先王受崇侯所谗,囚于羑里;大川,即为河水,是前往征讨商王必经之所。
天命何至于此?竟占得这样应景的凶卦。
太卜惊异地望着卦象,但身为神官,最忌自乱阵脚,引起众人恐慌,他面上不显,一言不发地记录下最后一爻。
辛甲面色凝重,放下手中所余的蓍草,镇定地宣布了所筮的结果。
百官哗然,身在宗庙,他们不敢私语,只是互相传递着惊惶的眼神。
占人、菙氏捧着龟甲、苇束和荆木,侍立于侧。
太卜深吸一口气,提议道:“王上,此乃国之大事,不可轻忽,请大巫再主持一次占卜吧?”
武王看向白岄,“巫箴以为呢?”
“筮已不吉,不可再卜。”白岄干脆地拒绝了这一提议,“若因不满结果,卜筮相连,视为对神明不敬。”
而且,若是再次占得凶兆,恐怕今日难以收场。
武王对于白岄强硬的表态很满意,一一看过众人,“天命已定,无需问诸鬼神,谁还有异议?”
话已说到这份上,将神明都抬出来了,公卿与百官虽疑虑重重,但谁也不敢强出头。
祭祀结束,留守丰镐的官员们先行退去,各安其职。
其余人等略作休整,前往镐京郊外,与大军一同启程。
出发在即,送行的人站满了郊野。
葞与同伴们编入甲士队伍,随车出战,白岘拉着葞不肯放手,“葞,真的要去吗?打仗很危险的,我们以前为步卒处理过伤口,你也知道的,能活着回到殷都的人仅有七成,受了伤还能活下来更是十不存半啊。”
葞拂开他的手,“阿岘,大敌当前,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白岘摇头,“如果兄长还在的话,一定不放你们去涉险!”
提及白屺,葞面色一软,随即恨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回到殷都,为他复仇。”
白岘一时语塞,看看叔父,又拉着白岄,“姐姐,你快劝劝他们啊。”
白岄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别闹了,我们也要出发了,快随叔父回去吧。”
“不行。”白岘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紧紧攥着白岄的衣袖,“既然你们都去,我也要同去!”
“阿岘,你胡闹什么?”族长只觉头大,扳着他的肩,“快放手!你姐姐奉命随行守卫神主,即刻就要启程,耽误不得。”
葞也劝道:“是啊,阿岘,你既知战事危险,就该明白,我和岄姐都不希望你涉险。”
“我不放!我要同去,我可以和巫医一起救治伤者。”白岘灼灼地望着白岄,“姐姐,你信我。允我同去,我绝不乱来。”
白岄看了他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终是松了口,“好,你与医师同去。”
癸巳日,祭祀告庙已毕,请文王神主,率戎车三百,虎贲三千,甲士四万五千人,于日中整军出征。
丙午日,至于河洛,与太师吕尚所率大军及诸侯会合,停留休整,以待盟友。
丽季作为内史,随行于武王之侧,记录途中一应事宜、起草文书。
辛甲与白岄受命跟随文王神主的车架,以为护卫。
“阿岄。”丽季倚着车架,拿着简册,蔫得像被烈日烤过的禾苗,“陪我说说话嘛,都在这里驻扎十天了,算起来离开丰镐已是二十三天,太卜和太祝他们大约在后面一些,唉,我都没个说话的人。”
武王的车架近旁,均是周人同姓宗亲随行护卫,唯有他和辛甲、白岄三人,乃是殷都旧臣,与他们话不投机,相看两厌。
“内史,忍耐一些吧。”辛甲正闭目养神,劝道,“此次出兵卦象不利,众人心中忧虑,难免气氛沉重。”
丽季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太史你说得倒轻松,你好歹还能和阿岄聊天啊。我、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跟王上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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