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琴尽力地往天上看着，可是眼前的路灯灯光却慢慢糊成一团，她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哭腔:
“我知道，妈和我说了，她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不要跑娘家来哭。哥，我没跑娘家哭，我就是，就是有点受不了了，我没办法了，哥，怎么办啊！”
林棋也小心地吸了一口气，让声音尽量沉稳些:“小琴，妈就是嘴硬心软。你这么多年都没回去看看，刘家对你不好，和哥回去吧。”
林琴木着脸摇了摇头:“哥，我想回去，可我回不去了，我嫌自己丢人。当初那么多人劝我，我鬼迷了心窍一样，我觉得自己能过好。但是现在呢？”
林琴推开林棋，朝他举起了双手：“你看，你看我的手。今天，有人夸我做菜做的好吃，比得上国营饭店的厨子了……”
林琴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闭上了眼，任由泪水肆意流淌：“爸关我在卧室，怕忍心看我哭。现在呢？现在我回去家里人会哭的，我在家没怎么做过饭，可我在这天天练手，我做饭比厨子都熟。
“我还洗衣服，喂鸡，缝被子，做衣服……我天天做这些，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回去人家会笑的，他们会说我去给人当佣人了，这么多人奔着解放去的，就我一头扎进了旧社会，我丢了我爸的脸……”
“别人不会嘲笑你，我们也不会流伤心的眼泪。”林棋握住了林琴冻的发抖的手，“我们家里人都笑，都笑你脱离苦海了。其他人听了才会哭，他们心疼你，你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又聪明又漂亮……”
“哥，别说了。我知道你过段时间要调走了，把平三儿带着吧，就当是帮帮我，把他带走吧。”林琴伸手捂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林棋见状，眼角有泪珠滑落。
他上前抱了抱妹妹，仍旧劝慰道：“十八岁，看着大，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小孩离不开妈的，和他一起走吧。小琴，你要过得好，我才能放心，爸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啊。”
林琴没有说话，二人慢慢地朝着家中走去。在黑夜中，林琴的决心随着夜风，一再摇摆着。
第二天早上，步晴早早跑来了平三儿的病房，想来打听一下琴婶子的态度，谁知道刚进病房门，就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昨天晚上撞到的那个女同志，平三儿倒是不在。
“是你？”步晴惊讶地叫出了声，把屋里的人都吓得一抖。
“我？是我。”那女同志转过身来，虽然五官娇媚柔和，可脸型大气冷肃，给她平添几分锐利，“你好，我是庄秋明。”
“你好，来这儿有事情吗？”步晴熟门熟路地把东西放下。
“没什么，你撞伤了我，我找护士要了你朋友的病房号，来兴师问罪来了。”那女同志说话仍旧不冷不热的。
“啊，是这样……”步晴信了，“我手上暂时没那么多钱，要不这样，我给你个地址，回去拿好钱就带你检查，你也不用担心我人跑了，我是……”
“步晴，我知道你。”庄秋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她不注重边界和隐私感，不过她不喜欢猜，她是个直接的人，“你和平三儿什么关系？”
“我？他朋友，他姐，你怎么称呼都行。”步晴看出来了，原来这是把自己当情敌了，她当下端起了看戏的心态，问，“怎么，你看上他了？”
尽管这是单人病房，但这话太直接，是传出去容易坏了名声的，谁知庄秋明确实是个爽利人，她大大方方地说：
“对，我看上他了。昨天我问他有没有对象，他说没有。我以为你和他有什么，他呢，想脚踏两只船骗我感情，今天早上来兴师问罪来了。是我弄错了，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你，不好意思。”
步晴笑了：“这倒是没必要，我呢，和他就不是那种关系。我向你保证，他确实没对象，他不是骗你的。不过，同志，作为补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什么……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喜欢他掉眼泪的样子，”庄秋明思索一阵，“在床上。”
“啊？”步晴表情失控，瞪大了眼。
“砰”的一声，步晴转过头，就看到摔了洗漱盆的平三儿一脸不可思议地站在门外，在他背后，整整齐齐站着林队一家和琴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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