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怔了怔,复又垂首踢着地上的青砖:“我也知道难……只盼着能多几个像妹妹这般通透的人,或许……”话尾渐渐没了声响,只望着林桐,眼底盛满期许与无奈。
暮色渐渐漫过潇湘馆的飞檐,林桐送走宝玉后,倚在门框上望着院子里满地碎金般的落叶。风卷着几片枯叶打了个旋,忽然让她想起白天诗中所写的那些薄命红颜。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紫鹃神色慌张地跑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林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攥成一团。
却说那贾琏自生辰宴后,终日神思恍惚,原是在宁国府赴宴时,偶然得见尤氏继母带来的继女尤二姐。那日正值初冬,贾琏闲步至花园回廊,忽见曲径通幽处转出个美人儿来。但见她身着藕荷色软烟罗衫,鬓边斜簪一支白玉兰,行走间裙裾轻扬,恰似弱柳扶风。走近时,那张芙蓉面上,肌肤赛雪胜似梨花带雨,远山眉下一双杏眼含情,盈盈秋水间似藏着千般柔意;不点而朱的菱唇微启,未语先带三分娇怯,教人望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这尤二姐性子又极温柔,说起话来莺声燕语,与王熙凤的精明泼辣相较,倒似清泉映着烈火。贾琏只觉心魂俱醉,此后茶饭不思,眼前总晃着那抹娇柔身影。他躲在书房里,对着案上的《花间集》发怔,忽而将书一合,喃喃道:“若能将这可人儿娶进府来,纵是折寿十年也甘愿!”
只是那王熙凤何等厉害人物?贾琏深知若明媒正娶,必是鸡飞狗跳。正自踌躇间,侄儿贾蓉得了风声,忙来献计。二人躲在屋里,屏退左右,贾蓉压低声音道:“二叔何不于外宅置办一处院子?先将尤二姨安置妥当,等太太气消了,再徐徐图之。”说罢挤眉弄眼,“侄儿前日瞧着平安巷有处宅子,闹中取静,最是相宜。”
贾琏抚掌大笑,当下赏了贾蓉一锭银子。不出三日,那宅子便悄悄置下。贾蓉更是巧舌如簧,哄得尤二姐动了心思。原是她在尤府寄人篱下,早想寻个依靠,听贾蓉说贾琏如何温存体贴,又有偌大前程,便半推半就应了下来。
林桐得知此事后,在房中来回踱步,目光不时扫过案头刚写就的《五美吟》。诗中那些女子的命运,与如今尤二姐、王熙凤的处境,在她脑海中不断交织。“这世道的苦,何时才能到头?”她紧咬下唇,终于下定决心,披上斗篷,迎着渐浓的暮色,朝着稻香村走去。
转过沁芳闸,便能看见稻香村一隅。走进时屋子里飘出些细碎笑语,林桐推开门,正见李纨、探春等姐妹正在那里做针线活。众人见她面色绯红、气息急促,忙起身让座。
“大嫂子、三妹妹,”林桐按住要去沏茶的素云,声音发颤,“可知琏二哥哥在外头置了外宅?”话音未落,绣绷上的银针“噗”地掉在地上。李纨微微蹙起眉头:“这可如何使得!凤丫头若知道……”探春搁下绣活,素手重重拍在案上:“府里上上下下早是千疮百孔,他倒好,偏生要在这节骨眼上添乱!”
林桐望着墙上那幅《汉宫春晓图》,幽幽叹道:“倒不是单说这一件事。男子三妻四妾视作常理,女子却要以贞节牌坊为天,这世道的规矩,原是用女子血泪砌成的。就像我诗中写的那些女子,纵使有倾城之貌、惊世之才,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弄。”她话音未落,角落里传来抽噎声—却是迎春攥着帕子,泪珠子簌簌落在团扇上:“林妹妹说得是,我那婚事……”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探春忽地站起身,头顶竹帘被带得哗哗作响:“姐妹们莫要灰心!咱们虽困在这深宅,却不能困了心。每日读书识字、开阔眼界,总比任人摆布强些!”她眼中灼灼有光,倒教众人心中燃起几分志气。
正说得热闹,宝钗款步而入,鹅黄斗篷上还沾着桂花香。听完事情原委,她轻轻摇头,眉间露出一丝忧虑:“虽说荒唐,到底是府里常事。咱们做女子的,守好本分便是。只是凤丫头那边,不知该如何是好……”林桐望着她鬓边那支素银簪子,急道:“宝姐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凤姐姐被如此相待?看着尤二姐又陷入火坑?”宝钗执起茶盏,见浮在水面的茉莉轻轻摇晃:“非是我不想,只是这世道的规矩盘根错节,蚍蜉撼树,凭我们几个女子,又能改变什么?”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脚步声,宝玉气喘吁吁闯进来,胸前的通灵宝玉晃得叮当作响:“好没意思的话!若都这般逆来顺受,还要这男儿身作甚?”他攥紧拳头,“琏二哥此举,着实让我瞧不起!”林桐望着他涨红的脸,忽觉他眉间稚气褪去几分,倒有了几分担当模样,不由得柔声道:“宝玉,你能明白就好,只愿你我都能守着本心。就像红拂女一般,敢与这世道抗争。”
宝玉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林妹妹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眼神热切地看向林桐。
暮色漫过稻香村的青瓦时,这场唇枪舌剑才渐渐平息。众人起身作别,迎春的团扇上还洇着泪痕,探春的绣绷上,那对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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