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受江南忽视,亦受其忌惮。邵览要的,早就不是江南貌似幡然醒悟的援兵与粮草,他也从未想过接下你的示好。”
“他没想到我会帮其解决金乡县的山贼。”
“他是没想到你肯为一群不相干之人出生入死。”刘渊上下扫她一眼,“更何况,彼时你还孤身一人,不堪一击。”
出生入死。
指尖顺着绸缎一路滑下,很快碰触到一处突起,将其勾了起来,揉捻着披袄之上的销金。
他说自己能掌握手中势力,只因自己肯为其出生入死。
“可我行事之前从未思虑太多。”
她只是不愿坐视事态走向恶劣,不肯相信自己果真别无他法,所以才想法子试图挽救。
与她而言,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看不见未来、没有结果”的事。
“至于所谓生死,若非真正投身于此,又怎知其究竟?”沈羡摇了摇头,“你们总以为这一回总该看我坠入深渊,奄奄待毙,可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死局,分明就是些圆润的垫脚石。”
沈羡客气地笑笑,语气却是认真:“并非是我胆大包天,勇气过人的缘故,而是因为尔等胆量实在太小,又太自以为是。”
所以朝野上下,竟只有自己一人敢包住这个棘手的麻烦,并将其为己所用。
“如此看来,我还要谢过刘大人,助我自低微爬上高处,好与大人并肩相斗,最终还能压您一头。”
他此番主动求见自己,分明就是向沈羡求一个恩赦,求她放过刘氏,而今刘渊面色却不见分毫哀求意味,时至现下,嘴角还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像是说服自己在她面前放下往前一贯的高傲身段却仍旧心有不甘,所以他多番挖苦讥讽,是不愿让自己全然低声下气,不肯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还试图为自己博得精神上的胜利。
他觉得自己没错,而如沈羡这样的人,却始终惺惺作态,令其不屑。
他不信世间会有人能毫无私心,说到底,她与自己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为了争权夺利,她能为之冠上个更冠冕堂皇的借口。
“天下人称赞皇后殿下大公无私、仁爱广被,果真如此么?”
“你指责我贪恋权势,罔顾苍生。”他面上带了些无奈纵容,高高在上地对她施加怜悯,“但你终有一日会变得同我一样,你也正成为你口中所唾弃的那类俗人。”
沈羡陷入缄默,不置可否。
须臾,她向后靠了靠,椅圈恰到好处地托起她的重量,披袄内寝衣松垮地垂下。
“没人能不中毒……它助人踩着云端,飘然欲仙,莫不随心所欲。”
“你放不下。”
“我放不下。”她坦然道,“从拾起它,以权势为刃的那一瞬起,就从未想着放下。”
“我于他们头顶悬了一把剑。有这把剑在,他们便惶惶而不可终日,得须日夜揣度我的心意。”
“我可利用他们为所欲为,哪怕要他们摘下这把剑指向自己,杀了自己,亦只能愤怒地应下。”
她撑着头,抬眼看他,姿态从容恣意:“譬如现在,我虚弱无比,不能疾步,寝衣外随意套了件披袄,披头散发的就来见你。”
“这里只你我二人。你分明有千万种伤我的法子,心里更是早已将我碎尸万段,却不敢稍有彰显;我懒散无比,你却只得衣冠齐整,规行矩步,不敢稍有逾矩;我这般以言语刺你嘲你,你亦不敢稍有微词;纵你身披铠甲,手执利器,此刻仍要任我处置。”
“一经刘太保提点,我方发觉,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何等所向披靡的法术……”她哽了一声,“如此美妙诱人。”
刘渊失笑:“听皇后殿下所言,是对那珠幕前的位子有所觊觎?”
“不。”她干脆否认,“它是呼风唤雨的法术,亦是令人醉生梦死的幻术,可扶我上青云,亦可堕我下地狱。”
“在别无选择之前,我不会任由毒侵入骨,成为幻术的傀儡。这也是我同你的分别。”
她始终不曾忘记,自己的初衷仅仅是庇佑族人安宁。只她发觉,权势,是刘氏的长板也是软肋,它能让刘氏变得听话、温驯。
“言归正传。”沈羡无声舒一口气,“朝廷假田于民,三十税一,洛阳一战论功行赏,不论士庶皆可加冠封爵。”
“田庄之内的佃客一批一批地叛逃世家,跑到公田之中,朝廷所掌之户口与日俱增。”
“刘大人是要自行退田做个表率,还是要等百姓发觉公田拥挤后,齐齐将矛头转向刘氏,抢过山阴田庄,令尔身死族灭?”
沈羡表面给了自己选择,但两个选择并无不同,刘渊清楚,她这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
事至如今,他除了妥协,还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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