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有些好笑地看他猛猛拍着自己的脑门,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脸痛苦和懊恼。
“你放心,留着你还有用,怎么会杀你?他只是怕你敷衍此事,不肯上心。”
“如今邵览还在京口忙着招揽流民帅、合并流民军的事,无暇顾及江州。”
“一旦江州出事,不必管我,你先去处理。”
“走吧。”
……
建康,太极殿西堂。
陆衡指尖一拨,竹简应声卷起,他左手侧是高高一摞,握着那卷奏疏,欲将其置于其中,抬起的手忽在空中停滞,人也随之定住一瞬。
他转念一想,将那竹简退了回去,推到空荡的右手边。而后身子后仰,贴着椅背,双手抱臂,揉一揉眉心,吐出一口浊气。
短短几日而已……
奔赴战场才短短几日,刘序便已频频向建康来报,声称兵力不足,向朝廷请求援兵——求的,还正是邵览的流民军。
可他趁代国才灭成国,代国人立足未稳之际仰攻关中,一路分明顺风顺水,何来兵力不足之实?
是以,刘序屡次来报,陆衡便屡次压下奏疏不发。这么一来一回,刘序也算是有所收敛,从求流民军相助,到求分拨亲军,陆衡亦一一压下不发。
对着极其相似的奏疏,如今陆衡却陷入犹豫。
刘序极尽招摇地打着“克复中原”的口号,捞取天下百姓的赞誉,顶着一众人期许的目光攻打关中,而后便是洛阳。
他此刻一味回拒,但若刘序有朝一日真能深孚众望收复洛阳,介时屡屡“阻挠”的陆衡,可就成了千夫所指。
此事还需斟酌。
陆衡直起身,目光转向案上一隅的信笺,神色便不由得柔和些许。
他缓缓展开来细细读着……但很快,他不自觉地抿紧薄唇,眼神愈发凝重,拐了一只墨笔,移来一张绢帛,提笔欲书。
“陛下,太保刘渊受召来见。”
陆衡搁置墨笔,压下绢帛,点了点头。
刘渊着一紫色官服,足登笏头履,从上至下,一丝不苟。
直到门扉轻阖,眼前骤然昏暗许多,陆衡才后知后觉,已是薄暮时分。
此刻再看案上事物,也无端变得模糊许多。
或许见过刘渊以后,他能做下决断。
“无需拘谨。”陆衡一指座椅,“今日唤刘卿来,是想过问你的意见。”
“什么?”
“我信得过刘卿,便直言了。”陆衡语气轻松,目光却跟得紧,“若刘序攻下洛阳,你想替他讨什么赏赐?”
“此事,臣何敢妄言。”刘渊迅速回道,“事关重大,更不敢替他讨赏。”
方才那只是自谦,旋即,他委婉道:“只是……从今朝算起直到前朝,天下人已有四十余年不曾涉足关中,更无论洛阳。”
“世家也好、百姓也罢,他们虽南迁已久,对北方的印象恐怕早已淡去。但他们所心心念念的,一定是长安洛阳……和当初那个四方来朝的国家。”
“的确。”陆衡问,“若他果真能为天下百姓夺回洛阳,事成之后,封公加爵,食邑万户,如何?”
“他毕竟年轻莽撞,陛下也莫要将其官职抬得太高。”刘渊有所暗示。
陆衡忽地陷入沉默,敛眸不语,桌案之下,只将那座椅扶手当作碍眼的事物,越收越紧,妄图将其揉碎扔了去。
他定定看着刘渊,刘渊亦无畏惧,兀自安坐,大方地回视。
片刻,陆衡扯了扯唇角。
“你还真是敢要啊。”
“多要仰仗陛下恩泽。”
是刘渊以为自己手中捏着必胜的把柄,以天下人的愿景相诱,用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结局要挟,如今才会如此自信乃至张扬,连多余的谦辞都不肯说一句吗?
陆衡明白刘渊要的不是封公加爵,食邑万户。
他要的是陆衡将刘序封为将军,要的是将军府,是自行招募僚属,掌握部曲,是整个刘氏重握公然与朝廷作对的底气。
于情于理,他都该情愿被刘渊冠冕堂皇却无懈可击的计策牵着走。在那之后,是刘序一跃成为不世之功臣,刘氏功高震主,而后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世家的阴霾再度覆盖在陆氏的头上,世代不散。
最后他会沦为第二个陆豫,而陆氏执掌神器未逾十年便短命而亡。
“不可。”
室内昏暗,刘渊呆望着他,却也只能清晰见得他一双平静如水的眼。
“一直以来,我都颇为疑惑。明明刘氏所为桩桩件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手足相残,摄政造反。到头来为何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博得一个族人大义灭亲、高风亮节的好名声?”
“所以,刘卿所提的诸多要求,怕是不能满足。”
“陛下这般污蔑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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