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昉听着近在咫尺的清浅声息,不知不觉地跟随着一起一伏地呼吸,思绪不由自主地四散开。
“会不舒服吗?”应嘉然的声音轻柔,语调徐缓,像羽毛轻轻扫在耳廓。
周昉没说话,意识稍微清醒了点,他哼了声表达态度,想起昨晚让他硬坐一晚上的场景。
脑子还没想明白,话先问了出来:“你怎么非得贴着床边睡?不怕掉下去吗?”
“不会掉,”应嘉然语气洇着一丝自豪,“我六岁开始就可以贴着床边睡,完全不会掉下下去。”
周昉无法理解:“有床不睡你非得睡边上?”
“那时候没有床睡。”应嘉然知道养尊处优的二少爷想象不出这个场景,听语气是真的好奇,耐心地给他解释,“我三岁到六岁寄养在姑姑家,睡的是沙发,沙发有点窄,翻身困难,我又爱侧着睡,慢慢养成了习惯。”
“三岁让你睡沙发?”周昉睁开眼,“你这都不告虐待?”
应嘉然被他的反应逗乐了,笑着补充:“姑姑对我很好的,是我的问题。”
姑姑和姑夫都是普通职工,收入固定,上班的时候单位已经不分配房子了,一家人挤在五十平的两室一厅,还着三十年的房贷。
可姑姑一点也没亏待他。表姐有的东西都会有他的一份,给他买的衣服比表姐的好,偶尔做了炸鸡腿会第一个夹进他碗里,给他的零花钱也比表姐多两块。
“刚开始是在表姐的房间睡的,姑姑多放了一张折叠床。”应嘉然回忆着,“可是这样,表姐就没有自己的个人空间了。”
小学的表姐时常因为要去幼儿园接他一起回家不能自由地和朋友玩耍,还会被同学嘲笑,说爸爸妈妈是不想要她所以准备收养小表弟。
表姐在饭桌上问,什么时候才可以让小表弟离开,遭到严厉训斥。
周四下午,表姐假装忘记去接他,一个人坐车回了家。
下班回来的姑姑姑夫焦急地去幼儿园找应嘉然,回家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女儿耳光。
“她也太任性了。”周昉皱皱眉。
“这不是她的错,”应嘉然不想他误解表姐,“错在我。”
错在他挤占了本属于表姐的关爱,让表姐受了委屈。
晚上,他犹豫着来到表姐的房间门口,表姐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他,眼泪断线般簌簌落下。
她哭着吼他:“你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吗?你为什么要来和我抢?他们把什么都给你,那我呢?!”
他羞愧难安地垂下脑袋,苍白地说着对不起。
还不到六岁的应嘉然不知道怎样可以让表姐开心,只好笨拙地把攒起来的零花钱偷偷放进表姐的书包,然后裹着自己的外套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
姑姑问起,他就说是为了早起背书。
看他坚持,姑姑也就没有再劝,沙发上多了一床给他的被子。
“刚开始是摔了几回,现在想想好像不疼,”应嘉然笑着说,“摔了一段时间我就突然学会贴床沿睡完全不会掉了。”
他语调上扬,藏着一抹骄傲。
周昉沉默半晌找不到能说的话。
昨天晚上他被应嘉然害得一晚上没睡好,决意要在晚上报复回来。
现在他犹豫了。
理智上,在犹豫的时候他可以听听兄弟们的建议。兄弟们总是会为他着想为他好,如果他现在问,大家一定也会支持他,说是他太容易心软,不要被应嘉然的外表蒙骗,要坚持计划,不能半途而废。
他可是周昉,没有他想做做不到的事。
“二少,头疼有没有好点?”应嘉然轻轻问。
周昉:“嗯。”
周昉缓缓闭上眼,徐徐舒出一口气,决定自己做主。
蒙骗一晚上就算了,计划还是明天再继续吧。
“按摩另外算五千。”他循着自己的心意说。
应嘉然眨眨眼,踌躇了下,说:“不用,这是我工作份内的,但是……”
“什么?”周昉听出他的欲言又止。
“我可以周四下午请假出去一段时间吗?”应嘉然咬了下唇,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我想买些东西给冯姐家,顺便去看看她。”
他做好了和新实习生一样激怒周昉的心理准备。
等待在风雨欲来的片刻沉默中,他听到周昉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周昉有点不自然地用强硬语气说:“算你调班,晚上七点之前得回来,不然扣工资。”
咦,这么好说话吗?
应嘉然惊喜:“谢谢二少!”
他开心道谢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前倾,重力作用下垂落的宽松睡衣领口扫过周昉下颌,从领口透出来的香气骤然凑近。
周昉没来由地想起今早被他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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