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羊苴咩宫深处传来金铃急促的震颤声时,暮色为洱海镀上一层紫色,太和城琉璃瓦折射着最后的天光。蒙归义赤裸的上身布满汗珠,玄铁锤每一次砸落都在陨铁上溅起翠绿火花。三十六盏青铜蟠螭灯突然同时摇曳,照亮了他瞳孔中翻涌的诡异光芒。
“大巫祝,这铁在哭。”南诏开国君主抹了把脸上的铁屑,陨铁表面渗出的猩红液体正顺着铁砧纹路蜿蜒成符。
白发老者将骨杖插入地面,密室四角顿时响起窸窣爬行声。十二只青铜铸造的守宫从阴影中探出头,口中衔着的玉珠突然炸裂。“王,龙女说此物当铸王冠。”老巫祝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自动排列成环的玉珠接着道:“但百年后必因它血流成河。”
蒙归义大笑挥锤,最后一击竟将铁砧劈成两半。翡翠色的铁胚在空气中扭曲变形,自发缠绕成冠冕形状。宫外突然电闪雷鸣,洱海掀起三丈高的浪头,浪尖上隐约可见鳞甲闪烁。
三十年后,这个预言开始在五华楼内应验。异牟寻指尖下的翡翠王冠正逐渐在发烫,十二枚金叶无风自动,中央那颗鹅卵大的翡翠核心里,云雾已化作血色漩涡。吐蕃使者留下的雪豹髑髅金匣就搁在案几上,羊皮血书“或献王冠,或战!”六个字像蜈蚣般扭动着爬向冠冕。
“清平官可知这冠冕的真相?”异牟寻突然将王冠举起。翡翠光芒穿透屏风,照亮郑回的脸。这位唐朝俘虏出身的重臣向前迈步时,腰间玉笏与铁链碰撞出清越声响。
“古籍有载,当年坠落的不是陨石。”郑回枯瘦的手指划过王冠边缘某处凸起。
“这是龙女被天雷劈落的独角。”他忽然抓住异牟寻的手腕按在翡翠上,两人同时倒吸冷气,玉石内部传来清晰的心跳声。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密谈,浑身是血的传令兵从马背上滚落:“浪穹诏叛军突破龙尾关,剑川矿洞危矣。”
话音未落,此人鼻孔突然涌出翡翠色的黏液。郑回迅速用玉笏挑起一滴,黏液在笏板上凝成微型矿脉图,其中三条支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异牟寻猛地站起,王冠自动飞旋至他头顶。翡翠光芒投射在殿柱上的“蒙舍开国图”,原本静止的壁画突然流动起来:蒙归义锤下的陨铁迸出鲜血,溅在壁画角落某个持斧匠人脸上,那分明是年轻时的郑回!
“原来如此...”郑回突然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有道翡翠色的疤痕,“当年被俘前,臣曾是六诏铁鹞子最后的传人。”他扯断颈间银链,坠落的钥匙形胎记与王冠某处凹槽完美契合。
子时的太和城南市弥漫着腐叶的气息,郑回黑袍掠过青石板,暗巷里二十名匠人沉默行礼。他们裸露的脊背上,统一纹着吞食铁屑的鹞鹰图案。地宫篇有载,龙脉不在山而在水。郑回展开矿脉图,图中枯萎的支脉突然亮起红光,“原来浪穹叛徒挖错了地方。”
老匠人捧出个青铜匣,内部机括声如龙吟。开启刹那,整条暗巷的苔藓全部转为翡翠色。
“这是先祖从神女峰带回的引龙石。”他枯槁的手指抚过匣内血纹,“但需王冠为引,王室血脉为媒。”
五更时分的羊苴咩宫地底,八卦祭坛上的卦象疯狂轮转。
异牟寻将王冠置于坎位,翡翠光芒在水中折射出立体星图。郑回突然挥剑划破手掌,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南诏文字:“澜沧江底有龙瞑,千年一醒护真主。”
“报——吐蕃大军已至龙首关!”宫外传来凄厉号角。
异牟寻抓起王冠转身时,祭坛中央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水渊。十二具身着南诏铠甲的骷髅浮出水面,颌骨开合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归义公遗命,持冠者当承劫。”
暴雨中的澜沧江像条暴怒的银龙。异牟寻的轻骑队在神女峰下遭遇伏击,浪穹武士的毒箭将最后三名亲卫射成刺猬。利罗式踩着尸体走来,弯刀挑向王冠: “多谢南诏王亲自送来龙脉钥匙。”
王冠突然自动飞旋至江面,翡翠核心射出的光柱直透水底。异牟寻纵身跃入光柱,下坠过程中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冠冕上。江水分开的刹那,他看见千米深的江床上矗立着巨型翡翠矿脉,脉心处嵌着半截龙角形状的陨铁。
“恭迎真主。”矿脉中浮出无数透明水卒,为首者鳞甲与蒙归义铠甲制式完全相同。吐蕃追兵赶到江畔时,整个澜沧江突然倒灌天际,水中浮现出当年六诏会盟的恢弘场景——原来翡翠王冠从来不是装饰,而是封印着龙女与六诏先祖盟誓的血契。
当吐蕃尚结赞的金刀在共鸣中碎裂,这位吐蕃名将终于明白自己犯下多大错误。但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王冠本身,那些镂空金叶纷纷脱落,露出内部精密如星盘的翡翠机关。
异牟寻将重组后的冠冕戴回头顶时,洱海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龙吟,羊苴咩宫地底沉眠的三十六具青铜蟠螭灯,此刻全部化龙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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