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信冒雨回府时,已是定更时分。
黎元仪正在内室桌案前翻看下头庄子捎来的账册,待詹信解了披风和铠甲撩帘进屋,她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
“今日回来得倒比往日更晚了......”
她说到这里,瞥见詹信眉宇间的疲惫和肃色,随即话音一转,“怎么,今日军中有新鲜事?”
詹信从包裹中取出今日送到军中的圣旨,递与黎元仪。
“殿下,今日陛下派人来军营宣旨,要削减臣帐下军民的粮饷,说是西北乱军已平,眼下该当精兵减将,号召将士们卸甲归田,减轻财政花销。臣算了算,按现在的粮饷为计,臣麾下将士的数目不得超出六千之众。”
黎元仪闻言蹙眉,匆匆展开卷轴,詹信所言不虚,圣旨上言辞强硬,不容商榷,显然是非削粮饷不可了。
且上头还言明,十日之后陛下会派人亲自前往军中验明情状......
若只是意在削粮饷,减少朝廷财政上的负担,其实,也并不难办,哪怕这粮饷由公主府承担,黎元仪也绝无二话。
可是,这一旨上谕分明指向的是要詹信自己裁军。
便是詹信自费粮饷,宫中也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还会疑心更甚......
“我记得,你麾下如今约莫有一万五的将士?”
见詹信点头应是,黎元仪轻叹一声,“裁撤九千之众,这绝非小事,若办得不好,不仅伤和气伤人心,恐怕还会累及你好不容易在军中树立的威信。”
十日的功夫,如此之急。这差事吃力不讨好不说,便是办成了也是自毁根基。
可,若是不办,届时验明情状,只怕詹信难逃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且获罪之外,陛下自当再选旁人来实施裁军。那时,便更无情面可谈,还不知会闹出多少惨事来......
詹信见她沉默着眉头紧锁,并不愿她费神为难,“殿下,御命已在军中公然宣布,虽此举有负弟兄们出生入死的交情,可,也只能照做不怠了.....”
“不。”桌岸前的烛火跳动着映出黎元仪眼中逐渐凝起的坚定,“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照做!”
闻言,詹信瞳孔一颤。
她“腾”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扫过桌岸上摊开的圣旨,卷轴滚落在地,却无人在意。
黎元仪想起前世,自己被困于深宅内闺中都尚能听闻的艰难战事。接下来数年,可以称得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局会非常不稳。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詹信好不容易凝聚起这么一支具备实际战斗经验、能打赢叛军的队伍,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散了......
假以时日,或许大夏朝的兴衰存亡,就看这支军队如何施展手脚了!
心中已有决断,可,眼下之困局,究竟该如何作解......
她咬紧牙关,脑中飞速运转,寻求突破困局的一步棋。窗外雨势渐大,一阵疾风骤雨中窗柩骤然洞开,冷风夹杂着细雨,掀得桌案上方才还未看完的账册“哗啦”作响。
黎元仪闻声,一手按住翻飞的纸页,突然指节微顿,她垂眸看向账册。
就在此刻,一个大胆的计划自她心头浮现。
黎元仪的嫁妆一早便有先帝列明清单,盖印不得更改。她私产颇多,而其中除了太后和陛下知道的部分,其实还有十处皇庄和千亩田产的份例。
这些庄子和田产的地契,都是自她六岁起,先帝每年陆续暗中赠于她的。
时过境迁,若非前日庄中派出总管暗中捎来账册,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些产业。
“我有一计。”黎元仪将账册合拢,指尖点在封页上,抬眸望向将窗重新关严回身而来的詹信,“城郊东西南北处,我各有多处暗庄,若以护院农丁名义分流屯兵,或可保兵力不损,留待来日用兵之事。”
随着黎元仪话音落下,詹信呼吸随即一滞。
他立刻想出声提醒,“私自屯军,视同谋反。”
可面前黎元仪这般果决的神情,他确是第一次见到。詹信默默吞下未说出口的话,思索起黎元仪方才的一字一句。
留待来日用兵之事?
难道殿下料定不久之后,还会有兵祸作乱、战事绵延?
她忧心大夏安危,竟不惜违抗圣意,愿背上事情一旦败露就是重罪的压力,倾囊相助......
窗外雨丝兀自飘扬,天际炸响今秋第一道惊雷,照亮了屋内四目相对的两人面上万分郑重的神色。
他们都知道,当下唯有此法,既可打消宫中猜忌,不至公然抗旨,又可掩人耳目,护住宝贵的兵力。
“詹信,你可想好了,要不要助我一道做成此事?”
黎元仪的声音因为紧张微微发颤,透出几分暗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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