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女官还要开口再说什么,黎元仪扬声吩咐,“雨莲,你亲自送崔女官去前院。”
见雨莲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崔女官狼狈离去,黎元仪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崔女官奉命办事,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她要护住自己,护住如今被她拖到身边的詹信,那么崔女官这颗危险的棋子,就一定要想办法妥善处理好。
黎元仪蹙眉,心事重重地回身,正撞见身后的詹信。她方才竟都忘了,他也来了此处。
詹信垂着眸,不知在深思些什么。
“驸马?”黎元仪的声音将詹信拉回现实,她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詹信欲言又止地道:“殿下不必为臣与太后再起冲突,生了隔阂,这崔女官来既是太后的意思,便是...再同昨晚一样,臣也是可以的......”
未料到他会突然提及昨晚的事,黎元仪脸上泛起红潮。
她垂了眸子,却摇了摇头:“你可不要多想,哪里是因为你的缘故。是她没有分寸,昨夜听房,今日又自己做主搬进内院,若什么都依她,明日岂不是连你我说了几句话都要记在册子上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定定看向詹信。
“且还有一点,你定要明白。你我既已成婚,自是夫妇一体,再不分你我。
你觉得我在护着你,其实我也是在护着我自己。懂吗?”
詹信心头一颤,“夫妇一体”、“再不分你我”一字一句钻进他耳中脑中,又一刻不停地直直钻到他心里。方才还皱着的地方忽地舒展开来,热乎乎地熨帖着他的胸口。
他呆呆地点头,差点没压住上扬的嘴角,“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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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雨莲从前院回来,黎元仪正坐在内室的软榻上,她手里捧着茶盏,隔着氤氲茶烟,透过仙桃葫芦状的雕花窗柩,看向外间空地上一身黑色窄袖劲装,原地飞旋着练剑招的詹信。
雨莲一进门,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黎元仪把一旁桌案上摆着的透花糍和红绫饼餤推过去。雨莲一手一块点心,咬一口透花糍又咬一口红绫饼餤,幸福地皱起小脸,“好吃!”
“殿下!”雨莲抽抽噎噎地道,“这崔女官太磨蹭太麻烦。西边的屋子,她怕晒。东边的屋子,她又说怕冷。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定下到底住哪间,把几个帮忙搬东西的都差遣得团团转。她的包袱,她自己连手指都不抬一下,生怕扭了手腕似得,坐廊下看着我们搬,光知道吃五般馄饨了。”
说到这,雨莲气得又连咬两口点心:“她自个儿吃独食,几个出力搬东西的连汤都没喝上一口。怪不得,奴婢以前在宫里就和她实在亲近不起来......”
黎元仪忍着笑,把茶汤也一并递去,“慢点吃,别噎着。”
雨莲点头,灌了口茶汤,呼出口气,“可算活过来了,方才奴都怕自己饿晕在路上。”
“你有没有觉着...”黎元仪顿了顿,抬眸看向她,“崔女官突然有些不一样了?”
“可不!”雨莲闻言立刻放下茶盏,“奴婢也觉得崔女官今日有些古怪。”
“哦?”黎元仪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你且说来听听。”
雨莲凑近,声音压低了些:“崔女官这身打扮与往日大不相同。且不说,奴还是第一次见她穿别的颜色,就看那上好的衣料、簇新的款式,上头的针线,一看就知是司衣坊掌事孙女官的手艺。要知道,孙女官自几年前升为掌事后,就只给三个人做衣裳——陛下、太后和公主您。
孙女官一个连自己衣裳都懒得动手做,只随便套件宫服的人,她能给崔女官做衣裳穿?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怪事一桩!”
黎元仪点头赞同,“不错,你继续。”
雨莲便接着说下去,“奴婢从前听人私下说起过,崔女官把俸禄和赏赐,每月雷打不动地全部托人带出宫给家中。寿康宫中,就数她最节俭。胭脂水粉她一概不沾,但再看今日的她,可不是换了个人似的。”
黎元仪取出袖中香竹扇展开,在面前慢悠悠扇动。
母后让这样一个大变身的崔女官来她府上,若只是要她盯着自己和驸马,传报消息进宫,岂不是白费周章,很没必要?
雨莲想起什么,嘟着嘴又扯了句:“方才,有人不小心磕到个木匣,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连声说什么里头装的是金贵物件,碰不得。可她一个女官,俸禄不过几十两银子,还都拿去贴补家用,哪还有银子置办这些?”
黎元仪的目光透过雕花窗柩,渐渐凝在那道衣袂翩飞的黑色身影上,外间空地上,詹信像是不知疲倦一样,已然挥汗如雨却还在不断地练习招式。
黎元仪沉吟片刻,似乎已猜到母后派崔女官来的另一个打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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