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格外地冷,寒潮席卷,却是久冻无雪。
各地百姓默默跪在佛寺前,祈祷能有场保佑来年丰收的大雪。终于,在一声声祈求中,天遂人愿,飘下片片洁白雪花。如释重负的百姓欢呼着从佛寺前散去。
没有人记得,这一天除了这场雪值得庆贺,还是大夏国长公主二十一岁的生辰。
邺京王氏府邸深处一间偏僻院落里,床帐上挂着的流苏一早褪了昔日鲜妍的颜色,伴着一阵有气无力的咳嗽声簌簌而动。久卧病榻的女子透过床幔飘动的缝隙,望向细开着半掌宽景的窗柩,见雪花纷飞着不断飘落,她憔悴的眼角眉梢透出一抹由衷笑意。
女子名唤黎元仪,正是这大夏国地位尊崇的嫡长公主。
原本玉雪青葱般的十指不知何时成了枯枝模样,她僵硬的指节一寸寸抚过铺在被面上那件洁白如云不掺一丝杂色的狐裘,这是先帝去世前带她最后一次狩猎所得。
如今回望才惊觉,那已是她这一生最好的光景。
那时的她可以肆意扬鞭欢笑着驰骋于马上几个时辰都不知疲倦,也能拉开弓瞄准靶心稳稳射箭......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这世界上最最珍爱自己的父亲。
恍如隔世,现在她什么都没了。连她自己都判若两人,病容憔悴再不似从前的模样。
黎元仪嘴角微动,还好,她就要结束所有的痛苦,她就要死了。
只是,她到底是个俗人,死前思来想去还是有事要托付于人。
她想见驸马最后一面,虽是强求,她也想试上一试。
“吱嘎”一声门开的声音响起,骤然打断黎元仪飞散的思绪。
雨莲进屋时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怕过给黎元仪又惹出一阵咳嗽来,便远远跪下,默默擦泪,也不说话。
“怎么了?”也不知怎的,黎元仪自觉越发喘不上气来,攥住手指有些吃力地挪动着眼珠看向雨莲。
屋子里黑漆漆的,她瞧不清楚雨莲的神情,只听到她带着哭腔道——
“是奴婢没用,求了好久,驸马院子的人就是不肯去找驸马回来,也不让奴婢出府去寻。
他们说...前几日是那一位的阴生,驸马每年去都不让人跟着打搅,且总要在外头待好些时日,今日也定是不会回府的。”
那一位的阴生?
脑海中像是有根即将燃尽的蜡烛骤然爆裂迸溅火花,黎元仪被烫得浑身缩了缩。
是了,她病中糊涂,竟忘了前些日是驸马那死去多年未婚妻的生辰。
他一直认为她是害人性命的幕后黑手,便是此刻拖着病体亲自去寻,他也断不会给她留一丝情面。
血腥气在喉间翻涌,她疲倦地闭上眼睛。
这段姻缘原就是一个“错”字。
一念错,万般皆错。
新婚当夜驸马就不曾踏足这里,两人虽是夫妻,却无半点情分。
成婚五载,她曾妄想过和他破除误会,却一次次碰壁。待她终于冷了心肠,一心和离,他竟然还是不允。
更让她寒心的是,在她提起和离一事后不久,母后就让心腹传话,当着琅琊王氏一大家子的面,让她安心养病,从此无诏不必进宫拜见。
她想,他一定是恨毒了她,才会以这样的方式生熬下去,折磨彼此。
若非眼下她自觉大限将至,念及先帝未酬的壮志和放心不下的江山百姓...
若非她知道自己的胞弟行事荒诞、贪图享乐、疏于朝政...但凡有朝一日,琅琊王氏不肯再出力扶持,过不了几年就会彻底走向江山易主的局面......
她怎么会傻到还去求着见他一面!
她只是想让他答应,在自己死后继续好好辅佐陛下,护持江山。琅琊王氏的子弟能人众多,皆听命于他。他既自诩君子,君子重诺,只要他肯应允,那么她死也能瞑目了......
呼吸愈发困难,黎元仪死死咬住已变得青紫的嘴唇,定定看向窗外。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窗外的梅花骨朵儿叫积雪裹得严实,苟延残喘的破废之躯,何以能等来花开之日?
寂静的帐中,一滴泪不易察觉的滑落,洇湿已现丝缕白发的鬓边。
到底,是她熬不住,要先行一步了。
若是可以,她真想回到过去,回到当初云英未嫁时......
床榻边即将熄灭的炭盆突然窜起三尺青焰。
窗外那一株半枯的残梅也在同一瞬间破雪绽放。
天地混沌,一瓣殷红无风自旋,从窗柩缝隙间穿过,落于榻上意识消散殆尽之人已然了无生机的眉目中间。
冥冥之中,似有轻叹声传来——
如果可以重来......
*
六月正是多雨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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