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新立时皱起眉大步上前接过季林手中的毯子三两下铺好,开口就是教训的话。“让你好生养病,你又干这些作甚?难道我和大哥是哪家少爷,非得要你来服侍才舒坦。”
季林的脸刷的白了,本就因在病重更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愈发显得摇摇欲坠。他冬日受了寒,几副药下来烧是退了,然寒气侵入肺脏,咳嗽总也停不下来。也幸而眼下做了徐校尉的亲兵,这才能修养至今。
但日日呆在帐中,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闲着,总要做些事心里才不慌。衣服破了他补,被子乱了他叠,不过是做些许小事,他却不知何故咳疾三番两次加重,拖拖拉拉到了如今也不见大愈。
“老五,老八也是好意。”王善瞥见季林的脸色开口道。“况且我觉着眼下天气转暖,成日闷在帐中易生郁气,到不如去出去走走,说不定身体恢复得更快。”他后一句是对着季林说的。
姚新大张着腿坐在新铺好的床板上,听了王善的话,又瞧见季林的苍白的面色,心下一时着急一时又觉得这话有道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你尽快养好身子,毕竟就只剩我们三个了。”姚新粗声粗气地道。
他这话一出口,帐篷里霎时安静下来。是啊,不算早就调离眼下又是他们长官的徐焱,他们第七伙九个人可不就剩他们三了么。
季林听了这话陡然眼睛发直,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姚新立即意识到不该提起这事。起身跨步上前搀扶住似乎随时会倒下的季林,他用眼神向王善求助。
清楚季林的心病所在,王善瞪了姚新一眼,这才出声岔开话题。“忙了这半日饿得慌,今日老八就跟我们一起去吃吧。”
话是对季林说的,王善的眼睛却盯着姚新看,直到后者点头,他才带着笑意转向季林。
季林的面色果然渐渐回缓,眼中露出希翼之色,小心地瞧了眼姚新,见对方点头,这才绽开笑容。
兄弟三人用过餐,先去徐校尉帐前听令,徐校尉让他们各自回去三人这才齐齐回到亲兵帐篷中。
“对了,大哥,今日见你频频回头瞧那郭二,可是他有何异处?”姚新突然想起先前王善看郭二的眼神,忍不住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是想到一个同伴罢了。”王善一怔,喝水的动作便顿了顿。
姚新和王善差不多同时入伍,最初就被分到同一伙,他脑子转了一圈也没觉着郭二像哪个称得上同伴的人,随口道。“他能像谁?”
王善出神地看向帐篷一角,那处堆放着他们几人的脏衣服。原本那些多是季林洗衣时帮他们捎带着洗了,自他病了,换下的那些衣服不到没得穿,他和姚新是轻易不去动的。
季林根本闲不住,进帐后便又蹲在入口处将姚新换下的鞋面用竹片轻轻刮去表面已干硬的泥块,此时也不由得抬眼带着好奇看向王善。
“倒不是他像谁,而是他衣服上的针线让我想到那个人。”王善终于开口,却犹自出神,与其说是回答姚新的话,不若说是喃喃自语更恰当。
姚新和季林对视,两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只听王善接着道。“那手艺让我想起老九,我觉得徐校尉之所以会和那郭二多说两句也是如此。”
“哈?”两声不同音调同样语气的疑惑几乎是同时响起,声音的主人也互相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疑惑。
...
人就是这种生物,太忙太累吧容易暴躁,太闲太无聊又总想折腾些事出来。
郭呤眼下就处在后一种状态中,她伏在窗台上深深叹口气。
虽说浦平镇是边陲小镇,礼教比京城更为松散,女人外出并不会被人指点,甚至这里改嫁也是寻常之事,郭呤自己也曾早出晚归做过一段时日的洗衣姑。
但这里却是没有几处可供女人挣钱的路子,当然,邪路不提,她的手指已退了青紫但仍会时不时酸胀,她也不打算再重拾洗衣的活计。
那么能供她选择的唯一途径便是支个摊子,买些自制的吃食。天知道她掏出郭二留给她的一半银钱,买肉买面粉买盐,甚至咬牙买了香酱。
她是下定决心要干成这件事的,毕竟说句不吉利的话,郭二挣的是卖命钱,何况他将来还要娶媳妇成家,断没有一直养着妹妹的道理,那她就必须在这种情况发生前先找到谋生的方法。
她思路清晰,先从小摊甚至提篮做起,将来若是做大了也能帮衬郭二,最好是能给他攒起娶媳妇的钱,这恐怕也是郭家两老的心愿。
现实却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先前的热情与期待有多高,这桶冰水就只会更寒。
分明,在记忆中是有人吃她做的食物吃得非常欢的,为何花大姐和小星尝过后都会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她们一年都难得吃上一回的肉为何不再夹第二筷。不就是咸了一点,腥了一点,苦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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