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睡得沉呢。”映雪正要上前添炭,被他抬手止住。玄色缎面棉鞋踩在羊毛毡上几乎没声,他在暖炕边的圈椅上坐下,目光落在案头摊开的《千金方·妇人卷》上。书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桂花,是她上个月随信寄到凤阳的,如今夹在“妊娠禁忌”那一页,墨迹间还留着她新添的批注:“头三月忌劳乏,宜静卧,食忌生冷”。
指尖划过她日前写的家书,字里行间皆是琐碎:“西府海棠冒了新芽”“陈太医说胎儿稳当”“昨儿试做了王爷爱吃的蟹粉豆腐,可惜火候过了”。他忽然想起在凤阳监工时,幕僚们见他对着信纸发笑,还以为是朝中来了喜讯,却不知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偏生让他在寒夜里读了又读。
日头偏西时,顾清禾终于嘤咛着转醒。朦胧间瞧见窗前剪影,揉了揉眼睛才惊觉是朱翊宁,连忙撑起身子:“王爷何时来的?怎的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便由着你多歇会儿。”他起身替她拢好滑落的锦被,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蹙眉道:“熏笼添炭了么?怎的手还是凉的?”
“刚睡下时暖烘烘的,许是翻身时蹭到了。”顾清禾望着他眉间的关切,心底泛起甜意。两个月未见,他似乎瘦了些,下颌线更显锋利,却在望向她时化作绕指柔。忽见他袖口沾着半片墨渍,伸手替他拂去:“又在批公文?不是说好了午后歇着么?”
“凤阳送来的折子需得加急处理。”朱翊宁任她摆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三个月的身孕藏在层层夹袄下并不明显,可他知道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骨血。想起方才在书房,张医正特意叮嘱:“头三月最是关键,娘娘需得心神和悦,不可劳神。”
“王爷可要摸摸小世子?”顾清禾忽然捉住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带。锦被下的身子只穿着月白缠枝莲纹中衣,薄软的料子透出体温,掌心触到的肌肤比暖玉还要温润。
朱翊宁指尖一颤。她的小腹确实比从前略鼓了些,像只揣了个小暖炉,隔着布料仍能感受到隐隐的温热。想起昨夜她倚在床头,借着烛火给他看绣了一半的肚兜,鹅黄缎面上绣着戏水鸳鸯,针脚虽不十分齐整,却满满都是心意。
“陈太医说,胎儿已有人形了。”顾清禾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唐突,耳尖发烫地要缩回手,却被他反握住手腕。炭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像淬了层暖金:“可曾难受?”
“倒不觉得,只是总犯困。”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想起新婚那夜,他也是这样认真地替她描眉,却偏要板着脸说“闺阁女儿家不该贪睡”。如今却由着她睡到日头偏西,自己在旁守了两个时辰。
朱翊宁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他登基前从库房里寻的旧物,水头不算顶尖,胜在颜色鲜活,正衬她如今的模样。指尖渐渐往上,掠过她肘弯时,感觉到她身子轻轻颤了颤。
“王爷……”顾清禾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眼尾泛红如霞。孕期的身子本就敏感,他掌心的暖意顺着肌肤一寸寸漫上来,像春雪融化般蚀得人骨头都软了。想起陈太医反复叮嘱的“前三月不可同房”,又急又羞地咬住唇。
“怎的这般紧张?”朱翊宁低笑一声,指尖停在她腰侧不再挪动。她腰间的软肉比从前更显丰盈,掌心触到的弧度让他喉间发紧,却还记得医正的话。昨夜在书房,他特意翻了《妇人大全良方》,见那上面写着“妊娠初月,阴阳精搏,荣卫流行,不可妄动”,便生生将涌上来的热意压了下去。
顾清禾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方才在膳房,听见厨娘说王爷今早特意交代“王妃爱吃的栗子糕要蒸得软些,糖霜减半”。这样的细心,比之新婚时的疏离,简直判若两人。她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前的狐裘里:“臣妾只是怕……怕伤着孩子。”
“傻话。”朱翊宁搂住她的肩,指尖轻轻梳理她脑后的碎发。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的声响,他忽然想起在凤阳时做的一个梦:她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站在檐下,见他回来便笑着迎上来,小娃娃挥舞着小手要他抱。醒来时虽是空欢喜,却让他整整一日都心情大好。
“明日让陈太医再开些滋补的方子。”他忽然开口,“你瞧着比从前瘦了,可别只顾着操心爷,忘了自己身子。”
顾清禾偷笑,指尖悄悄勾住他腰间的玉带。她早知这位王爷面冷心热,偏要在他面前装出几分娇弱,好让他多些心疼。想起方才午睡时,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替她掖被角,定是他刚回来时做的——这样的细心,若不乘势多讨些关怀,岂不可惜?
“王爷若心疼臣妾,便多陪陪臣妾。”她仰头望着他,眼尾微微上挑,像只撒娇的小兽,“别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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