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御书房内,章珏的影子长长地映在洁净的地砖上。打眼看去,皇帝闭眼沉寐,垂垂老矣。
许久,皇帝睁开眼睛,缓声道:“章卿,你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首辅。”
他停下不继续说,只幽幽地望着章珏。
章珏躬身:“是。没有陛下抬爱,便没有臣的今日。”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睛盯着面前的折子和崭新的信封。
“朕是天下百姓的君父。什么是君父?自当爱民如子。朕老了,许多事分不出精力去管。可是你呢?章珏,你是朕的肱股之臣。朕给你的权力,治不住区区水患?汛期发洪水,都没淹了江南的桑田,怎么,旱期的一场暴雪,就能淹了大半的田?”
章珏的身子弯了下去,沉声道:“陛下圣明。暴雪化水,并非能淹田。只是,今冬日暖,上游的河水未结厚冰,伴着暴雪化水,一齐冲击河堤。河堤去年才新修过,还在去年挡住了十年难遇一次的汛期洪水。今年入春,江南四省的官员又重新加固河道,断没有因暴雪的缘故破堤。可是,河堤确实溃破,才导致江南四省的桑田被淹。臣远在京都,六部又颇多掣肘,实在无能,辜负了陛下的心意!臣愿领罚——”
“行了!”皇帝止住章珏的请罪之声,“钦天监才说荧惑侵日,江南就报上来水患。你所说的,和这折子里奏的大差不差。依你之见,此次患灾,果真是人祸?”
章珏低首:“臣不敢妄言。”
皇帝望向他,眸色深沉:“他已经是太子了,朕百年之后,大乾的天下都是他的。他竟这般急不可耐……”
他闭上眼睛:“等等看吧,等燕王回来,便让太子行监国之事……他若果真让燕王去北元打仗,连这个兄弟手足也容不下,朕是真地要好好考虑大乾的未来了。”
章珏称是,转身离去时,又听见那年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章卿——朕老了。你和锦衣卫,要替朕好好守着大乾的天下。江南的百姓无辜,以你的手腕,定不会让他们背井离乡吧?”
章珏身子一僵,转身躬首:“臣……”
皇帝挥手打断他的话:“自你上任,大乾这五年来,国富民安。朕知晓,你心里装着百姓,亦自有一番雄略。君舟民水,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大乾的江山便是稳的。太子,急功近利,心无民众,不堪重任。那些事,你只管去做,若他阻挠你,六部的官员,朕亲自给你换些称手的便是。”
章珏俯身,对着皇帝深深作揖。
自古千里马难遇伯乐,他深感荣幸。
出得门去,司礼监的掌印冯栩拦住章珏。
“首辅大人,请留步。”
章珏回首:“冯公公有事?”
冯栩谄笑:“适才太子殿下安排了采选之事,奴婢想着,再来问一问大人的意思。”
“听太子殿下的便是,还问什么?”章珏眼神冰凉,他听到采选二字,脑海中蓦地浮现宁香兰那张清丽的脸庞,胸腔不觉涌起怒意。
冯栩察觉章珏的不悦,当是内阁与太子又在大殿里起了龃龉,因此有些尬笑道:“公主的婢女,被毕太傅要走了。太子的意思,让公主换个人去顶上。可是公主不依,这不,还在那儿抹眼泪呢。太子殿下不在,奴婢这才来问大人的意思。”
章珏抬眼望去,果见昭华远远立在宫道的梅花树下垂泪。
她的身侧,早已不见宁香兰的身影。
章珏身形一动,迅速往那方向疾步走去。
还未到身前,昭华已先一步跪下,哭道:“首辅大人,求您救一救香兰。她被太子的人带走了……”
章珏扫视宫墙,长长的宫道上没有人的影子。
“公主请起,微臣万不敢当。”
待昭华站起,章珏挥袖转身,冷声道:“公主回去吧。我去找她。”
昭华一愣,随即横臂拦住章珏,颤声问:“燕王……真地要回来了么?”
章珏点头,不去看她。
昭华吸了吸鼻子:“他回来,和我抢孩子么?”
章珏挑眉,眼里无一丝波澜:“这是公主和燕王之间的事情,恕臣无知。”
昭华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章珏警告的眼神吓地连退两步。
“微臣想知道,今日带她来议事殿,是她自己要求,还是公主的意思?”
昭华心底一凉,眸色惊慌,不敢去看章珏。
“你好自为之!”
章珏明了,眼里的怒意滔天,甩袖拔步,匆匆离去。
昭华心里慌地直喊:我哪知道皇帝和太子犯病?我是有私心,可是……我哪里想得到今日这些人一齐犯病??
冯栩并未走远,早在章珏面色一变,疾步向公主走去时,他便看出,那个被太子带走的女人,非同小可。
此时,又远远瞧见公主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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