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大清了,兴许他们重圆了。”
话音刚落,手上力道又紧了几分。
班主突然朝台下人群喊道:“哪位客官有红线?借一根续这傀儡姻缘!”
前面被长辈拘束了许久的孩童终于打闹起来,叫嚷着起哄。
身侧的人却在听清班主的话时便直了身子,右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只摸出一个靛青色香囊,香囊上垂着同色的流苏。
越承昀心一横,开口问道:“没有红线,这个颜色行吗?”
他指尖挑起流苏的青线,高声盖住孩童的起哄声。
堂下看客多为老妇老翁,余下的便是孩童,年轻人倒还真只有这一对。
眼见这年轻人急匆匆开口,没有红线也硬要用别的线凑,班主心念一动。
视线默默扫过二人,暗道怕不是小夫妻闹别扭、不如做一次有心人,他的目光最终定在越承昀身上,笑道:“倒真是巧了,青线原是月老筋,夕阳借我三分魂——“
戏班的小倌小跑着来到台下,从越承昀手中扯下一根流苏递给班主。班主接过青线,一青一红两根线在戏台灯笼的光影下交错,人偶又动了起来。
“断线续缘,要收双倍钱!”
“情缘本非天定,全凭人力经营。”
唱词又起,仍是雨天,失魂落魄的男子偶人终于寻到了女子偶人,二人相携沿着江边回家。
伴着槐树精木偶递上还魂汤,长叹一声“痴人呐——”,画面最终定格在两只偶人相依偎的剪影。
若非她知晓真的是偶然来看的这场戏,薛蕴容几乎都要以为是越承昀偷偷安排的了。
众人叫好声中,傀儡戏谢幕了。
班主在台侧收拾着所用物件,暗叹这新改的戏份反响倒是不错。他正欲将人偶细细收拢进木盒中,面前投射下一道影子,抬头一看正是刚刚给线的年轻男子。
越承昀拱手朝他一拜:“叨扰了,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否将偶人借我一用?”
班主下意识向台下看了一眼,见那女郎站在树下并未朝这边看。扭头又观面前男子的神情,暗自揣测道:“小郎君莫非是要用这偶人哄夫人?”说着,他自己反倒乐了,想起刚刚他给的几倍赏钱,“我赠郎君两个手偶吧,那个更简单些,也免得郎君你弄巧成拙啊。”
薛蕴容静静立在墙边,仰头瞧着在榕树上落脚的两只燕子,叽叽喳喳地为对方梳理羽毛,在听见脚步声后,又双双飞离了枝头。
越承昀抱着班主塞给他的一类物件,抿唇站在她身侧。今日意外得见傀儡戏,他想要补上那场戏的心愈发强烈。
隔着十数年的光阴,此刻拢在榕树宽大的树盖下,越承昀笨拙地牵动着偶人,向她表演着多年前在路边学到的把戏。
“你看,他们影子交叠,像一只飞鸟。”
简单的布景下,两只人偶的影子被灯笼投在墙上。男偶手边垂落着一根断线,随着风一荡一荡,不经意间又勾住女偶的衣袖。
薛蕴容看着那根线出了神,脑中响起刚刚的唱词——情缘本非天定,全凭人力经营。
“你何时学会的?”她凝神片刻,缓缓开口。
越承昀不说话,用真实的手影盖住偶影,转而将空白女偶推向她:“你若需要,随时可以拿走这根线。”
树影婆娑晃动,树下二人却仿佛静止了。
越承昀握住空白人偶的手一颤,一息后自顾自强笑着:“这个偶人你拿着也不方便,我还是先替你收着。”
他垂下眼眸,甚至不敢再看薛蕴容,心头发酸、情绪翻涌。
是自己活该。
也许阿容仍觉得莫名。
他半是慌乱地将人偶往怀中揣:“是我学艺不精,待我、待我再多学点,再给你看……”
下一瞬,袖子却被捏住。
薛蕴容瞧着他瞬间泛红的眼眸:“给我。”
见越承昀仍愣着,她上手便从他怀里扯出了女偶。
她想,或许是自己仍有依恋,她仍贪恋夜间的温暖、不想再时时噩梦难眠。
“下次我想看别的。”
前路难行,若当真需要经营,二人同行总比独木强。
况且,薛蕴容想起了十六岁的自己,这桩婚事原先不就是因她的经营而起的么。
想到这,薛蕴容收起女偶,侧头看了眼天色,淡淡道:“还不走么。”
说完也不管越承昀神情,撇下他便往巷口走。
“来了!”
越承昀如梦初醒般收起地上的物件,也来不及整理,就这么挂身上丁零当啷地晃着,急急跟上她的步子。
只是未走几步,便又听到轻斥:“把东西收好,吵得耳朵疼。”
他又匆匆停住脚步,将软架捆好,也来不及放入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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