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的岁祭已经结束,巫祝们正在返回各自的族邑。
今日的主祭是巫即,所行的是向神明献上禾黍的烝祭和牛羊的侑祭。
与王城的繁华热闹不同,祭祀的区域内肃穆平静,这里没有宫室、民居、作坊或是集市,只有埋葬着先王的墓群和享堂、大大小小的祭坑和一片又一片用于祭祀的夯土地面。
唯有祭祀举行之时,牺牲的鲜血泼洒在土层上,这里才会活过来。
巫祝们静默无声地行走在暮色之中。
巫即看向白岄,她很尽责,这半年来的每一场岁祭都会亲自出席,“巫箴也回族邑去吗?”
白岄是大巫,如今在祭祀区有自己的住所,事务繁多时,她时常会留宿在此。
据随侍在侧的巫祝们说,有时夜深还能见到白岄正执着炬火在宗庙旁巡视,似乎真的在寻找神明一样。
白岄答道:“今日要回邶地一趟。”
“哦,你与那位邶君很亲近。”巫即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面色微沉,“不过我听闻,他与王上似乎走得有些过近了,巫箴没有提醒过他吗?在殷都掉以轻心,可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的。”
白岄点头,不紧不慢地沿着洹水向前走着,衣上缀着的松石叮叮作响,“确实,余下的骨头都送到了制骨作坊,不能制成器物的碎骨,也可以拿去铺路。”
骨骼并不是什么可怖的、无用的东西,而是与陶器、玉器、铜器一样,充斥在人们的生活之中。
“你的性子倒是比从前活泼了一些,会这样一本正经讲笑话了。”巫即笑了笑,与她并肩向前走了一段路,问道:“你的那些病人怎样了?”
“情况还算稳定,不过也未见好转。”
巫即向斜前方迈出一步,挡在了白岄面前,“巫箴,你真觉得你能治好那种病吗?”
白岄抬眼注视着他,“为什么这样问?巫即一向精于医术,是有什么其他的见解吗?”
“阿屺当初追查此病,我曾劝他不要插手,以免引火烧身。”巫即侧身面向奔流的洹水,夕阳正向着西方沉落下去,倒映在水面上,化成数不清的红色光点。
白岄问道:“难道巫即现在也要劝我收手?不觉得太晚了吗?”
巫即声音低沉,几乎要被水声盖过,“不,我不是要劝你收手。此病刚流传开的时候,我与阿屺曾亲手剖解数十名病患,希望查明病因,但剖解四肢、脏腑均为发现异常。”
“直到敲碎头颅,才发现他们的脑腑与旁人不同。”
白岄看向他,“有何不同?”
“很难说清,但见得多了,便会一眼发觉不同。”巫即叹息,“当时有一名族人手指有伤,不慎触碰到血迹与脑腑,一月后亦出现了相同的病状。”
巫即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你兄长自然也知此事,即便如此,他还是将病患收入族邑之中救治。我有时候真是弄不懂他。”
他见白岄的脸上并无惊讶,“看来你也知道此事,你向贞人提议取消人祭,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吗?”
白岄垂下眼思索了片刻,“并不全是因为这件事,但确实也是一个原因。巫即若闲来无事,可否前往白氏族邑,将此事告知巫腧,目前病患的一应事宜,皆有他全权调度。”
身后车马辚辚,白岄向巫即告辞,“我该走了。还有,巫即想好了吗?是否随我离开殷都,前往丰镐?”
“我会随你去的。”巫即叫住了她,“巫箴,你要离开殷都,那些病患,打算怎么处理?”
白岄平淡地答道:“过去怎样处理的,将来也怎样处理。”
巫即望着那一轮夕阳彻底沉落到洹水的水面之下,但夜幕并没有马上降临,金红色的余晖从地平线以下散射出来,将天空映成暖黄色。
只能说,这样也好。
连一向仁善的白屺都找不到别的方法,那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们还要活下去,还要往前走,这条路太长太长,背负太多东西是走不远的,就只能把那些看不到希望的东西在此抛下。
霍叔处正站在车马旁,见白岄到来,笑道:“我见你在与那名巫祝谈话,只道还要许久。”
“既是邶君亲自来了,不敢累你久等。”白岄瞥了他一眼,貌似不经意地问道,“邶君怎会恰好在殷都呢?”
“是殷君邀我们至王城宴饮。”霍叔处仍笑道,脸上神情愉快,“商人的城邑还真是热闹啊,和这里比起来,丰镐冷清得就像是王畿附近的那些小族邑。”
白岄仍然用平静的语气道:“可先前我不是说过,希望邶君不要接近商人的城邑吗?”
霍叔处不以为意,“啊呀,这有什么关系?我看殷君他们,现在已诚心悔过了。而且兄长当初也说过,一切罪责都在商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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