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转瞬即逝,走过的山河惟有天地依旧,人死人生,高楼起落,草木翻年又是春。
或许,她原本该如其他修士一般,几百年修行之后,要么面对生死飞升大劫一朝得道,要么泯灭归于天地间,这样的一生,应该就是寥寥无几的修士所期许的了。
毕竟很多人,其实都难以扛到飞升大劫之时。修炼之路,越是往后,越是艰辛。化神之后的天雷,道道直取性命,渡劫不成功、便只有归为凡身,一路沉寂。
泱泱寰宇众生,天骄极少。若众生是长夜幕布,神如天上之月,那天骄便是这夜幕中的星子。而世家占星天四分,其余六分各自散落,供一众门派收集。
浮离想,她原本也该是散落星子中的一点。
在很多年以前,父母为她冠的名姓并不是这个;出生在今日早已泯灭的一个世界中,她天赋超群,无师自通引气入体,自此便成为了一名散修。
起初,她只是觉得修炼很新鲜,能够拥有超脱凡俗的力量,以这份力量帮助他人,便会得到夸赞与感谢,心底总会满足。最初她便是为了这份满足而修行。
修行至深,也会有瓶颈。境界越高,她越是迷茫。这份力量可以帮助但又帮助不到他人,她可以法术惩恶扬善、从恶念下救人于危难之际;却无法将生灵从异变的悲痛中解救,她引以为傲的一身修为,面对污染不过是蚍蜉撼树。
浮离想,她或许是个自私的人。她的修炼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因为天赋异禀,所以她立志定要成为那脚踏彩云、在轰隆雷鸣之中飞升白玉京的谪仙。
是的,她只是为了飞升、为了被世人艳羡而已。其实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吧?毕竟在大多数修士之中,飞升也就是心之所向了,心系苍生的人又能有多少呢?若是占多,那白玉京的神仙怕是要乌泱成群了。
至少在生命的前百年里,她一直都是为此而行。
直到后来境界越高,直到步入合体期之后,直到在异变与污染之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挫折,伴随屹立山巅而来的,是迷茫。
她开始迷茫,迷茫自己修炼至今到底有何用处。如果说她是为了被世人追捧,可面对脸上再生脸、指上生手足的百姓,她又无能为力……
从来没有遇到挫折、面对前辈也能取巧得胜的她,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所谓的追求是否过于肤浅。
是啊……的确是过于肤浅了。人终有自己做不到之事,不是吗?年少轻狂,她总觉得自己如此天骄,世上绝无能难倒她之事,她就是该飞升为神之人,既然将为神,她又会比神仙逊色多少?这样的满心骄傲在第一次碰上异变妖兽之时,碎成了地上之灰尘。
如果我有无法做到之事,那我又如何配称天骄?
道心不稳,修为停滞不前,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差点因此心魔缠身。
她在三千世界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偶然地一次,她闯入了一处风暴之地。那时她迷茫于道心,被卷入风暴之中,生死只在一瞬间。
而就在那一瞬间,她触碰到了、看见了。
在那破碎的记忆里,她看见了撑起天地的身影。
那个身影,以伟力抹去泉眼的污染,消去生灵的异变。像凛冽寒冬之后,送来报信南燕的春风。
可惜只是一片小小记忆,她无法看清那人的身影。但仅仅如此,也足够为迷茫的浮离带来强烈的冲击。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龙息的风暴中存活下来的,只知道自己一身伤痕,手心紧紧抓着一枚沾染她鲜血的龙鳞,是祖龙死后残留的一片。
她用这片龙鳞找寻到了其他祖龙遗址,从中拼凑出来关于“祂”的一切。浮离行至最后一处祖龙遗址,是水月界的那一处,历经千险万难,最终被水月神女带入了遗址之中。
她惊讶,她不解,她信服,她痛苦。
世上没有流传祂的名姓,没有一个人虔诚为祂供奉香火,祂好像从来不存在,祂所做的一切永不被人知晓。
若神灵都不可无所不能,那又为何被冠以神灵一称?若有谁能真正救民于劫难之中,那祂一定是寰宇之中的……
唯一一个神。
而她,定要将神明的名姓传唱,让后世千年万年都永不忘却;她定要在茫茫人海中追寻,因为她坚信神明一定会归来,为每一个人渴望活着的世界。
信仰与执念铸成极致的那一刻,天雷滚滚,飞升大劫降下。她道心坚定,一片清明,修为大成,该是得道飞升。
但那一日,白玉京只知,世间又少了一名天才。
她功亏一篑,在大劫中心神错乱,最后灰飞烟灭。
而浮离借水月神女之手,以雷劫淬体,血洗通体脉络,于万蚁蚀骨之痛中将自己洗为了灵族。
自此,再不飞升。既然这世间唯一的神已不存在,飞升便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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