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明明冷非墨和冷非颜没有血缘关系,付雪竹却觉得冷未泫的眼睛真的同画中人有着某种神似的东西。不过眼下这双眼睛承载了太多东西,已经不再干净。
他在思考,他在困惑,他在权衡,他对于受到意料之外的威胁而感到无可奈何的愤怒。
付雪竹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断断续续地道:“你没有……问我……那个人……是谁,看来……咳,他……就是……你——咳咳!”
冷未泫马上松了手。他突然意识到,在这辆马车上,他是绝对的上位者和掌控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但是他绝对赢不了。
因为如果他这么做了,不但会立刻成为温睿廷等人的敌人(虽然现在没准已经是了),还很有可能会遭到冷非墨的猜忌。毕竟活着的付雪竹的价值和死了的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一旦他失去冷非墨的信任,尹苗的牺牲就会变得毫无意义,而这样的代价,他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可既然这些事她全都知道,那么,他还要把她交给冷非墨吗?他还是小看了付雪竹,她已经将他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又适时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
他本来应该接下的,实际上他差一点就接下了,但他又是如此清醒地知道,付雪竹唯一没有算到的点在于,她不了解冷非墨真正的手段。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法完全相信他们,也没法完全归属于任何一边。从始至终,他能相信的、敢相信的只有自己。
冷未泫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方才掐住付雪竹脖子的那只手忍不住在膝上微微颤抖。
“付小姐,节省点力气,到了冷非门再发挥吧。”
付雪竹咳了一阵儿,合上微微湿润的眼睛,没再应声。
……
到达龙脊谷时已经是后半夜,大雨初停,泥泞成川,杂草凋敝。天上的云散后,像是发间露出了一块秃斑,举头不见星月。
人一遇到难以接受的现状,便爱从天上寻找答案。付雪竹默默心道:“逆贼为乱,人君忧,此运不必观天也可料得,就是不知有无能直接看出个人命势的星象。”
一想到上一次也是被冷未泫带来龙脊谷,她就觉得他们俩一定八字不合,天生命里犯冲。
或许冷未泫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她也只是做了她眼下能够做的事,有时候他们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有时候他们又觉得对方实在不可理喻。那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东西还藏匿在阴影中,他们互相看不见。
冷未泫这回帮她解开了脚腕上的绳子,将她带进符阳殿旁边一间密室一样的牢房前。
这间牢房显然比宿风牢要精致干净许多,彰显出了对于囚犯的某种奇怪的重视。角落里立有一张空床,似乎刚被人打扫过,但地面上仍然偶见被遗漏下来的点点血迹——一种生命存在过的证明。
牢房对面连着审讯室,付雪竹路过时朝里扫了一眼,见到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她不禁多嘴道:“这些都是给关在这里的人用的吗?”
冷未泫瞥了她一眼,“在诸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里,刑具只是较为低等的一种。”
他打开牢门,付雪竹眼下本就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于是十分听话地走了进去,孤零零地站在牢房中央,有弟子拿进来一个托盘放到地上,上面是一碗酒和一卷纱布。
“在你见到宗主之前,我不能替你疗伤。”冷未泫道。
“……明白了。”
目睹冷未泫亲手将牢门锁死,付雪竹再度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说。”兴许面前的场景让冷未泫有些许触动,语气也没有先前在马车上那般强硬。
“魏鸢还活着吗?”
冷未泫皱眉道:“到了现在,你还有余力关心别人的事?”
付雪竹道:“我不是关心她,而是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没有发现吗?她曾经折在你手上,现在我也在你手上,如果她还活着,说明你和我都还有救。”
冷未泫摇了摇头,“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们都不会得救。”
这是冷未泫第一次对她用“我们”这个词,没想到说的却是一个无比绝望的定论。付雪竹说:“那我们就打一个赌吧,看看最后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请便。”
说完这句话,冷未泫就带着冷非门的弟子转身离开了。
终于只剩下了付雪竹一个人。
她有些脱力地坐在床边。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和衣服粘连在了一起,一个人很难弄开。每当她尝试去撕的时候,一种将皮肤剥离开的疼痛都会事先以预想的形式储存在她脑海里,让她有些下不去手。也因此偶然发现,冷未泫在面对某些她说的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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