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霞光,照亮最黑暗的时刻,陆昭野伸了个懒腰,与墨棠一起悄无声息离开梁家。
各自回房休息到正午,陆昭野刚收拾妥当,就听见客栈外面吵闹声大作,推开窗户,就见街中停着两辆囚车,里面披头散发的,正是梁家夫妇。
囚车两旁是两个背后写的“太虚”二字的修士,百姓指指点点,他们无动于衷。车后有个孩子哭嚎追赶,口中喊“爹、娘”,声音已经嘶哑。
有围观人看不下去,站出来正要诘问,其中一位修士宝剑出鞘,转眼斩下此人发髻。
百姓转瞬推开一大片,一个身穿白裙的好心女子捂住孩子的嘴将其带走,囚车里梁家夫妇感恩叩首,凄惨非常。
等这一行人远走,陆昭野才下楼点了一桌菜。周围人正在议论此事,太虚剑宗的修士在五十余年前便已入世,大部分与血契盟合作,也有少数在皇家效力。
能被他们抓捕的人,不是谋逆,便是对天道仙家心怀不敬。
墨棠刚走下楼,听到此处不由问道:“按这个说法,剑修们不该前去剿灭魔族吗?”
若说对天道不敬,谁人能与魔族争锋?
说话的两人身穿锦服,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其中一人见墨棠眉眼秀丽、不似坏人,便低声道:
“据说、只是据说,京城里流传缚心客大人的一句话,他曾言,迷途知返也是正道。魔族不似妖族,没有被天道厌弃,还存有一线生机。”
陆昭野没想到能听到缚心客的名字,不由追问。
那人笑道:“你们今晚也会在此听戏吧?到时就知道了,这位大人一鸣惊人,陛下下圣旨封为国师,就等新年大典正式册封。”
他的同伴听到此处,皱眉放下筷子,那人自知失言,闭口再不肯多说。
陆昭野和墨棠也不追问,两人吃完饭后又分别出门打探,约好晚间在此相会。
同前一天一样,陆昭野又来迟了,墨棠还是先斟茶给她。陆昭野一饮而尽,道:“梁家那孩子不见了。”
她白日里惊鸿一瞥,总觉得带走那孩子的人有些奇怪,刚刚去找,果然毫无结果。那白衣女子并不是本地人,只有寥寥几人对她有印象,说的都是些“柔弱、面善”的模糊之词,还有便是她手里提着一盏黑色的灯。
墨棠沉吟片刻:“这个形容,倒像是一个魔族。”
魂引使是魔,修的却是鬼道。她身边的灯里有一只男鬼,此鬼霸道难缠,据说魂引使只是他手中傀儡。
“若那孩子是落到她手中,你不必担心,”墨棠道,“魂引使作恶颇多,曾有一次,将一县之内的所有的负心汉剖心示众,身旁用血写下其罪行。她性格古怪,专门找辜负真心之人的麻烦,偶尔遇到诚挚伴侣,还会出手相助。我听闻有人怀疑她是衔烛盟的成员。”
衔烛盟是魔道最神秘、最强大的组织,据说其首领的实力,已经逼近当年的巡天大圣。
陆昭野无辜眨眼:“希望我们别在京城遇见这位首领,不然可要危险了。”
台上的戏此时已近高/潮,墨棠附耳在陆昭野身边,给她补充前情:
“现下讲的是第四个、也是最近发生的故事:谢郎血溅棋枰,帝王弃冕饮鸩。”
陆昭野冷笑:“这皇帝想必是没死成,我瞧各处还未挂白。”
谢鹤卿才高八斗,年轻俊美,被点了探花后日日进宫,陪皇帝下棋。两人感情逐渐深厚,谢鹤卿也成了皇帝更亲近的人。本来这种事在历朝历代并不少见,只要皇帝别任人唯亲、纵容情郎干涉朝政,大家睁一眼闭一只眼,史书上含糊过去也就行了。
结果皇帝太过痴情,非要给谢鹤卿一个名分——他要封谢鹤卿为贵妃,要堂堂正正和谢郎在一起。
朝臣当然反对,谢鹤卿为了顾全皇帝身后名,泪洒寝宫,自戕而死。皇帝悲痛欲绝,连皇位都不要了,饮鸩欲追随而去。
台上宋大家正唱到此处,呜呜哭起来:“这一杯毒酒穿肠过,黄泉路上寻鹤卿!”
众人皆叹息,宋大家哭完,手上琵琶调子转急,用沙哑的声音唱道:
“紫微星黯忠臣惊,缚心客献玲珑策,真仙下降护真龙!”
此句一出,博得满堂彩,陆昭野同墨棠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想到,救命之恩,怪不得缚心客成了国师。
“风尘女子、无盐丑女、嫂子,最后是男人,”陆昭野道,“这位陛下的痴情故事,是越来越惊世骇俗了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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