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我…”
“阿弥陀佛,施主进来吧。”老和尚侧身让开。
任顷舟随他穿过幽静的廊道,来到后院。银杏树下,石案上已备好一盏清茶。莫停大师并未多言,只是将茶杯轻轻推至他面前。
茶水温热,任顷舟捧在掌心,他抿了一口,苦涩回甘。
“大师,弟子…还是没参破…”
“阿弥陀佛,那些道理和规矩,你走不出,就参不破。无论得失、福祸、恩怨亦或是生死,困于其中,便是枷锁。”老和尚拨动佛珠,声音如古井无波。
“走出…?”任久言苦叹一口气默默低下头,“弟子如何走出…曾经的种种压得弟子喘不过气…”
“施主,前尘过往是非恩怨,只容一人咽,不容旁人听。但过往只留在过往便可,不执拗于过往方可自渡。”
“可过往造就了今日,今日又决定着前路…”
“远者为因,近者为果。远去者寻不回亦抹不掉,近来者拒不了也守不得。”
“可有些事...撇不清…也舍不下…”
“难舍并非不可舍,难过并非不能过。”
“可我看不清......”任顷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也不敢看...”
“施主不敢看,是怕看见什么?”
任顷舟如遭雷击,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雪夜,看见沈清珏伸来的手,同时也看见了萧羽杉愤怒的眼睛。他的手一抖,茶盏翻倒,茶水浸透衣袖却浑然不觉。
“心有惑而不惑于行,意有困却不困于己。”莫停拾起茶盏,重新斟满,“孩子,你早该明白的。”
“大师...弟子是否...已经无路可退?”
莫停将新斟的茶推到他面前:“施主且看这茶汤。”
“茶叶浮沉,看似随波逐流,实则...”
老和尚突然将茶盏倾斜,茶水却未洒出半滴,“自有其根。”
任顷舟怔怔地看着。
“施主觉得身陷囹圄,”莫停将茶盏端正,“可曾想过,枷锁或许不在身上...”他指尖轻点自己的心口,“而在这里。”
任顷舟突然想起萧羽杉摔门而去时,那枚银玉镯冰冷的触感,以及镯子上“藏舟于壑”四字。
“可有些债...总要还...”
“阿弥陀佛。”老和尚突然起身,“老衲且问,当年五殿下予你五十两银子时,可曾说过要你还?”
“可…可我本就应该…”
“阿弥陀佛,”莫停慈祥的笑着。
“恩情不是债,”
“执着才是。”
当任久言回到府中时已至丑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榻上。他推开房门时,月光正好落在那袭红衣上。他脚步微顿,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惊讶。
“萧公子今天第二次造访,可是上瘾了?”
萧羽杉手中把玩着一只桃花枝,见任久言回来了便随手插在了榻檐上起身上前:“这么晚,去哪了?”
“萧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
“没事——”萧羽杉上前一步。
“就不能来吗?”
“私闯民宅——”
“二十廷杖嘛,”萧羽杉打断接过话头,“我记得。”
任久言没有讲话。
“任久言,”萧羽杉突然放软了声音,”我们好好说话可以吗?”
“莫非是我哪里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令萧公子还有疑问。”
“天气暖和了,明日我们去城南吧?全帝都那里的桃花开得最好。”萧羽杉岔开了话题,指了指榻上的那一枝桃花枝。
任久言盯着那枝桃花,沉默片刻说:“我这破败院落,本不该见春。”
“那就搬到我那去,我偏要你见春。”萧羽杉又逼近一步。
“萧公子这又是何必——”
“你不敢争,我偏要争。”萧羽杉字字清晰,一字一顿,目光如钩,一步一步逼近任久言。
“你不肯要,我偏要给。”
“你认的命,我偏不认。”
任顷舟被他逼至墙角,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萧公子这是...”
“与算计无关,与情爱更不相干。”萧羽杉抬手撑在他耳侧的墙上,“我生来反骨,我、不、信、邪。”
萧羽杉固执地认定,此刻的坚持仅仅源于骨子里的叛逆。那些深夜辗转时的心悸,那些见不得他受伤的焦躁,统统被他归咎于天生的倔强。
“既然你不愿反抗——”萧羽杉突然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狠劲,“而我,恰巧最擅强求。”
任顷舟呼吸微滞:“萧公子是要来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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