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织，穿透层层薄雾，洒落大地。万籁俱寂中，身着黑袍的人漫步在一片断壁残垣间，周遭血腥味浓重，地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和被撕裂的不明物。
难言的恶臭在空中弥漫，几乎让人窒息，甄如沅却恍若未闻，他只是屈膝弯腰拾起尸身胸口染血的徽章，再拂手轻轻阖上未曾闭合的双眼。
这是他在这世间的第五千七百四十一年，也是末世开始的第一年。
等收集完最后一枚徽章，晨曦微凉，甄如沅郑重地对着满目疮痍鞠了一躬。
等到他把徽章一个个洗净收拾起来，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身处末世，自然也脱去了善良的外壳。地面温度高达一百七十摄氏度，太阳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火炉，用它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不停地炙烤着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仿佛要让一切都屈服于它的威严之下。
甄如沅已经带着一群小萝卜头躲藏在挖好的地下城中。
他们只能在夜间活动，但是末世衍生出的怪物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好在已经暂时被解决了，虽然战况也十分惨烈，联邦的军官和自发上阵的平民竟无一人生还。
甄如沅原本也想上阵，他活了那么久不是白活的，而且他能力特殊，死不了。
但是联邦首席只是郑重地跪地向他献上一吻，温柔的回绝了他“老师，您教导了我那么多，我也想让您看看我的能力。”他顿了顿，平静的眸子终于泛起了涟漪，他透过那层薄雾坚定地看着眼前的甄如沅。
五千多年的岁月没有在甄如沅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旁人来看只会觉得他们是同龄人。岁月的沉淀只有在他的眼眸中才能窥见一斑，他好像总是不会把身边的事物或人放在心上，似大海般温柔包容，也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一定是爱过，得到过，失去过，有人为他生，有人为他死。
如今，他的眸子里也有了自己的身影，首席一字一句，像是在神前许下自己的誓言，只有尾音的颤抖能察觉出他的不安“如果，我能回来，哪怕只有一口气，老师，您能接受我吗？”
没有明说接受什么，但是二人心知肚明，只是一个不敢问，一个不在意。
这是他在见到老师第一面就起的念头，他想走到老师的身边去，无论以怎样的方式，他一定要在老师壮阔的一生中留下自己的一笔。
一开始可能只是对长辈下意识的亲近，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份少年人的濡慕早已变了味。虽然现在说时机不对，但是他别无选择。
甄如沅垂眸，单边耳坠随着头部的转动而轻轻摇曳，晃人心神，与耳坠同色的绿瞳色泽浓郁深邃，宛如一汪碧绿的湖水，几乎要让人溺死在这片平静中。
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第一次细细打量着眼前他教导了二十余年的学生，还是长大了啊，要是小时候，现在肯定是哭着闹着求他抱。首席也由着他打量，只是眼中坚定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亡，是他想要的太多了。
于是他收拾好心情，准备离去。被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打破了心神，他听到了一声好，声线清冷空灵，宛如神迹。他激动地起身抱住了心上人，与幼时撒娇卖乖得来的不同，这是属于成年人的亲昵。
一直到出征的号角响起，甄如沅目送着他同手同脚地蹦跶出门，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拥抱。
首席其实是很乖的小孩，他教养他没费什么心思，就是娇弱了些需要哄着，当年被木屑扎到都要掉眼泪，如今也可以义无反顾为了人类缥缈的未来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首领，你手上的徽章……他们都回不来了吗”小萝卜头低哑的声音唤回了甄如沅的心神，眼前的小萝卜头们都因为这句话把眼神放在了他的手上，眼里溢满了泪水，但是没有一个人哭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哭是最懦弱的行为。
但是甄如沅只是挨个把他们摸过去，再仔细将徽章别在他们胸前，柔声道“想哭就哭吧，就当送送他们。”
耳边的声音逐渐从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安静在这其中就格外引人注目。甄如沅抬头看向角落，黑暗中有一双嗜血的眸子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猛兽在锁定自己的猎物。
可惜，是只幼崽呢。甄如沅眯了眯眸子，看着眼前面生的小孩，往常总是平静的眸子泛起涟漪，他缓缓露出了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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