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源你不稀罕,那你来找我是何事相求?”
“我自小有一种怪病,不能单独处在封闭的房间,只求您向提督凉州学政颜鹤行申请,春闱之时能让我有一间开放式的房间作考场,倘若有殿下为我作保,此次定能……”
“定能拔得头筹?”萧景宸终于笑了。
沈徽鸣涨红了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萧景宸原先看沈徽鸣也是少年老成,本以为是故作姿态,现在想来倒还真是个妙人。
“先前看你写文章总觉得暮气太重,明明是个少年郎,却好像活了好几辈子似的。”萧景宸说话像哄小孩一样。
“那可不是活了好几辈子吗?”沈徽鸣心说。
“我……我也没有吧。”他低垂着眼答道,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吸引上位者无非是要靠放低姿态,将那最柔软的脖颈处暴露出来。沈徽鸣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一点就透,什么时候该犯蠢,好让人有指点他的空间。他很擅长拿捏这个分寸。
“事成之后呢?若这事我帮你办了,你要拿什么报答我?”萧景宸手里把玩着小小的青瓷盏,压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殿下,我要当官,您要做大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您拦不住我,我当然也不会拦您。只是您看中我的无非是我这一身……假文酸醋……”
“你的襟抱是什么?”
“我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人,入朝为官,一为了却我父亲沈修源的夙愿,二为寻人。”
“你要找什么人?那个宫廷画师?”萧景宸皱紧了眉头。
沈徽鸣心下讶然,没想到萧景宸居然还记得当时千金台的托词。
“是,这是我的私事,不劳殿下插手。”
“不劳我插手?不劳我插手是什么意思?”萧景宸微微眯着眼睛,朝前迈了一步,狠狠逼近沈徽鸣,沈徽鸣倒退了两步,正要撞到身后的木桩,就被萧景宸的手挡住了。他用宽厚的掌心给他的背做靠垫,低垂着眼睛,向他寻求一个肯定的眼神。
“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让我做你的靠山。”
话音刚落,还未等沈徽鸣反应,萧景宸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开始陷入无边无际的懊悔之中。他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面对沈徽鸣总是失控。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沈徽鸣放弃努力,放弃自己经营的一切,做他的笼中雀。
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贱他?
然后是静默,长久的静默,终于……
“三殿下,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不尊重我?”
沈徽鸣看他的眼神里一开始是溢满了难过,然后便转为嘲讽。他在笑,自嘲的笑,他笑的是对面人竟一直把他当成这样的货色,亦或是嘲笑对面人的心思竟是如此浅薄。
他以为萧景宸能懂他的,哪知道他原来也只是个被色气冲昏了头的凡夫。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景宸迅速后退到了沈徽鸣惯常的社交安全距离,但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
又是一模一样的说辞,沈徽鸣心想,永远都是对不起,永远都是唐突,他们好像每一次见面都很尴尬,处处都透着“不合时宜”四个大字,就这样他还贱得不得了,上赶着以为真的有人懂他,欣赏他,能帮帮他。哪怕是交易呢?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好感,他也奢望过萧景宸会敬他、爱他,而今是期望过了头,落空是常有的事。
沈徽鸣转身拂袖离去,又是给萧景宸留下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就像上次以及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了。
沈徽鸣站在紫竹苑的门口,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门中景致,他没有问过他为什么门是开的,他在等谁,现在这些也没有确认的意义了。他之所以还要回头看这一眼,是为了防止以后再也不来,好留下一个纪念。
萧景宸在原地长久地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眼里写满了意味不明的情绪。他站在那里就像站成了一个木头人,任由落花洒在他的两肩,声音有些喑哑道:
“沈徽鸣,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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