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些。”老仆提醒道,“可不是么,据说都成人型了,侯爷那时还在京城,连夜快马加鞭奔回的华州,回来后看那外室惨状,便同县主大吵一架,县主也动了胎气,当晚就生下了二公子,自个儿也险些没了命。”
那时老夫人亲自出面,称县主体弱,实不该伤神操劳,便收回掌家权,还说二公子太过瘦小,怕县主自顾不及,遂直接将二公子养在膝下。
“原是说先养上一阵,待县主身子恢复,再将孩子送回来,却没曾想,这一养就是十几年啊!”老仆啧啧摇头,“说是怕县主操劳,可这不明摆着是怨她当初心狠,死个外室也就罢了,连那孩子都不放过,那可是侯爷的种啊。”
小厮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听人说,前些年老夫人病重时,二公子连京官都不做,非要回来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可不是么,谁养的和谁亲,就是这么个道理,若不然二公子为何要在慈恩堂给老夫人守孝。”老仆说着,抬眼朝侯府西侧的方向看去。
照理说守孝三载,如今那老夫人去世都已过了四年,怎这二公子还终日守在慈恩堂呢?
此时侯府西侧的竹林中,柳惜瑶拉着安安,一路未曾说话,只脚下越走越快。
中途安安几次想要说话,却见柳惜瑶咬着泛白的唇,拉着她的那只手似也在不住颤抖,便一直没敢开口。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落着,二人脚下的石板小路愈发光滑难行,安安不慎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柳惜瑶忙伸手去拉安安,将她直直拽回怀中。
安安脚下刚一站稳,便立即回过神来朝后退开,“我身上都是泥,可别将娘子的袄子弄脏了!”
话落,忍了一路的柳惜瑶终是无法再忍,那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安安抱得更紧。
见她落泪,安安没再推她,而是垂眼自责道:“是安安没用,惹娘子生气了。”
柳惜瑶哽咽摇头道:“不、不是的……”
安安也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娘子这一路很是气恼,我看得出来。”
柳惜瑶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看着面前还要矮她半头的安安,红着眼眶道:“我是生气,可生的不是你的气,我生那二人的气,气他们仗势欺人,不知礼数,也气我自己……”
安安蹙眉不解。
柳惜瑶再度吸气,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我是气自己无用,不能护你……”
安安想要帮她拭泪,可一抬手,看到手上泥污,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只用简单的话语不住宽慰她,“娘子这般好,怎么能怪娘子?”
安安越是如此,柳惜瑶越是难过。
自三年前母亲离世以后,账房发下来的份例便越来越少,那时她只是想着,许是幽竹院少了一人,份例减少也算理所当然,且她在孝期,食素或是穿着简谱皆是应当,即便她有时也能意识到些什么,却还是让自己不要多想,毕竟给的再少,那也是恩啊。
可时至今日,当她亲眼所见,才终是明白,这三年来安安替她默默承受了多少屈辱。
“没事的娘子。”安安见她不肯松开,索性也不顾手上的泥土,轻轻在柳惜瑶身后拍着安抚,“真的没事,咱们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柳惜瑶想到第一次见到安安时,她瘦得皮包骨头,浑身都是伤疤的模样,这便更是心头发酸。
安安见她未平复,又继续哄道:“真的没关系的,也不是经常如此的。”
她倒也不是说谎,从前老夫人还在时,都是账房的人直接将份例送到幽竹院的,后来老夫人离世,县主掌家,刘管家说府内事宜繁重,忙得不可开交,那份例便总是会晚送几日,再后来,索性一到时间,便是安安自己去领。
刘管事不看重幽竹院是真,可也懒得寻她们事,通常安安拿了东西便能走,可就是从今年开始,账房内好似换了几个人,这几人知她不聪明,每次见了她便会存心戏弄一番,安安也知会如此,便存了避开的心思,才会刻意起得更早,可今日那小厮手里的馒头实在瞧着太香了。
“今日都怪我,是我眼馋看人家的馒头,我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安安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越说声越小。
柳惜瑶抹了眼泪,长出一口气,握住安安的手,“不管如何,日后也绝不能再如此了,他们让你学狗叫,只是为了羞辱你,根本与那馒头无关。”
安安眨巴着眼道:“可叫两声又不会掉块肉。”
那牙婆子当初恨她卖不出去时,甚至让她去捡马粪吃,比起那马粪,沾了些泥土的馒头,没什么要紧的。
柳惜瑶一时不知该如何去与她解释,她默了片刻,用手指抵在安安心口处,温声问她,“那你被他们戏弄时,这里会疼吗?”
安安低头看着脏兮兮的衣衫,从前可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蓦地有些怔愣,半晌后才低低道:“好像……是有一点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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