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周围空旷阴暗，无一丝光亮，他这几日脑中不断回想起皇帝那句龙生龙，凤生凤。
章暮知道这自然不是什么好话，只是许久以来听得多了，他竟也慢慢开始习惯了，从一开始对皇帝撕心裂肺的失望，到如今听这些话的淡然，章暮不禁失笑，自嘲自己这些年对皇帝的感情也不似自己想得那般深刻。
不破不立，如今进了这天牢，无人打扰，总算有空让他细细消化这些日子知道的所有事了。
那日司空越深夜来此，想为他换间环境好些的牢房，让他过去，章暮谢辞，并未前去。现下他叛国罪名在身，不可再连累他人。
章暮仰头闭着眼，算着这时，大概是午时。
不知姜合治灾如何了，不知边北将士和金察珏如何了，不知外面是否有人为他所牵累了。
章暮吐出口中的草根，靠在了墙上，一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这时能让他想起的，都是他牵挂之人，幸好，只想起了这些。
“无愧天地，无愧自己。”
牢狱外的巡逻兵忽然听见一句轻飘飘却又有分量的话，左右相看，不知谁人所云。
御史台中，司空家两兄弟与中书令还有几位大人在此密谈。
客衣抱着熟睡的姜政坐在一旁，这孩子自从那日不见章暮和姜合之后，便怎么也不肯好好吃饭睡觉，客衣跟在二人身边许久，姜政询问无果，便要时时刻刻跟着客衣。司空越怜他没了母亲，现下又无人管他，是以也经常亲自照看这个孩子。
如今侯府主子不在，章亭峥与萝依在宫中隐秘，偌大院子再不似从前般热闹，盛夏里显得萧条得很。
“侯爷如今被关押，殿下又不在京中，朝政中事，皆落在姜离手中。”
“是啊，皇帝如今时时病痛，朝会都不开了。”
“司空大人，若再如此下去，便会大乱啊。”
“姜离的不臣之心人人皆知，他最是心机深沉，狠辣，若他登了帝位，来日殿下与侯爷要如何。”
众人七嘴八舌，司空越也是满脸疲惫。令人不解之事不止一个，那日皇帝下诏后，司空越带着一份章暮的口供前去宫中，想试探皇帝的态度，谁知皇帝并未见他，递上去的口供也无音讯了。
司空越回来后细思，觉得皇帝是在等姜合回京，等他听闻此事后的态度。
中书令问道：“敢问司空将军，边北现下如何了？”
司空允叹了口气，“侯爷下狱后，皇帝往派了许多兵部中人，这些人手中有皇帝密令，我们的人现下接不到侯爷命令，也不敢妄动，只得暂时听从他们的。”
边北是为章暮的后盾，最为皇帝忌惮，幸得边北军中人并不是棒槌，知晓现下不动才是上策。再加上那日司空允的密信顺利到了边北章本白手中，有章本白在前，边北军军心便不会轻易动摇。
司空越适时道：“殿下密信，明日启程回京。”
章暮下狱之事，并无人告诉姜合，幸得卓州水灾不大，姜合才能在六月廿一回京。
中书令点点头道：“殿下回京，或可有转圜，无论如何，皇帝对殿下的心不比其他。”
司空越放下茶杯道：“是，诸位做好手中事，万不可让姜离钻了空子就好，如今我们的人皆在要紧地方，殿下回来后，还是我们更占上风。”
众人一同抱拳，“是。”
卓州距京城不过三日路程，姜合路上接到了封不知何人送来的密信后知晓了这些，是以快马加鞭，一日半夜便到了御史台。
他风尘仆仆掀帘进屋，因着操心灾区事，又路上奔波，姜合瘦了一圈。司空允红了眼眶，姜合现下无心管其他，直言问道：“舅舅，转玉呢？”
司空越叹了口气道：“在这里。”
“带我去找他！”
姜合说完焦急地转身，司空越赶忙拦住他道：“怀珺，不可！现下侯爷的牢房前皆是皇帝的人，你若前去，惹怒了皇帝……”
姜合被冷风呛得咳了两声，冷静了下来。
“此事需得细细商议。”
章暮已经下狱，如何细细商议都是空话，此时只可姜合一人破局，姜合知道。他接过司空允的茶，一口喝下问道：“皇帝如何了？”
“黄昏时宫中来信，道今日皇帝大好，已经看了一日折子了。”
“嗯。”姜合道：“姜离呢？”
“皇帝派人前去边北，姜离在其中安插了不少人手，现下这些人还在路上。”司空越道：“还有一事，如今太医院有了我们的人，午后也传来信道那游医手中有骨中花毒种。”
司空越长话短说，姜合无心关注其他，道：“先不必管他，我先回府，明日去宫中请罪。”
说完他又上马走了，匆匆来此一遭，引得几人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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