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心里又惊又怒,却已无计可施。
或者说,自十年前戚家倾覆,她手里的棋子就已经下完了。
这棋是彻底下不下去了。
良久,太后捏了捏眉心,疲惫叹道:“罢了,哀家年纪大了,下不动棋了,皇帝政务繁忙,不必陪着。”
“那母后好好休息,儿子过些日子再来看您。”
皇帝的御撵浩浩荡荡地离了万寿宫。
太后闭目靠在榻上,桂嬷嬷在一旁轻轻替她按着头。
“阿梨呢?”太后有些突兀地问了一句,又似是无意。
“回太后,梨姑姑去宫外的八宝楼给您买点心去了,还未回呢。”
“叫她回来后来见我。”
“是,太后。”
太后闭着眼睛,一粒一粒转着手中的墨玉佛珠,面上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高傲威严,心里却已经将皇帝恨透了。
皇帝啊皇帝,既然你如此狠心,那就莫怪哀家非要让长安留一个后了。
阿梨在晚膳之前赶回了万寿宫,太后平日里用膳都得要她在一旁伺候,今日也不例外。
这日的晚膳,太后格外和气,晚膳用的不多,话却说了不少,饭罢又留阿梨说了会儿话,将几道未曾动筷的御膳赏赐给了阿梨,才放人走。
阿梨提着食盒回到房间,背靠着门重重松了一口气,背后贴身的那层衣衫已然被冷汗浸湿了。
今日晚膳时太后三句话不离幽禁在千里之外的前大皇子谢长安,话里话外还是那个意思——想让她去给谢长安做侍妾。
此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唐,可偏偏太后就是打上了这个主意。
当年先皇后刺杀皇帝未果,被秘密处死,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谢长安则被贬为平民,幽禁在了西南行宫的一处偏殿之中。
皇后出自曾经盛极但自皇帝继位后便渐渐落魄的戚家,及至事发之时,戚家的人几乎已经死绝了,只剩下太后和皇后两位女子。
皇后刺杀皇帝,除了想让自己的儿子谢长安继位,旁人也实在是想不出其它的理由了。
直到今日,仍有一部分朝臣坚持认为,当年刺杀皇帝的主谋是废皇子谢长安,连民间都有相关的风言风语传出。
被幽禁的废皇子,且还是皇长子,娶哪门子的侍妾?等有了后,那这个后该如何安置?
别说皇帝了,这满宫里头的妃子和皇子们,怕都是没有一个同意此事的。
太后话说得漂亮又轻巧,但就是不说这个所谓的“侍妾”是明着娶的,还是偷着送进谢长安被囚进的偏殿的。
从两年前,太后每次去探望谢长安时都一定要带上自己,还暗中打探看守禁军队长的口风,想送一位侍女到谢长安身边。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不想死。
可拒绝了太后,也很有可能会死。
今晚她假装听不懂,并透露了一点往后想留在京中的想法,太后便立马有些不悦。
太后赐下的御膳阿梨原样未动。
阿梨关紧门窗,透过门缝仔细看了看外面漆黑寂静的庭院,才坐在床边将今日从那茶盏中取出的小香包拆开,里头装着一小堆褐色的香料树皮,中间冒着一个泛黄的白尖儿。
是一张卷得细细的纸条。
片刻后,纸条被放到烛台里烧成了灰烬,香包被原样缝好。
阿梨走到铜盆前洗了把脸,擦净脸上的水后却并未离去,而是呆呆望着水中倒影。
脸型和眼睛像娘亲,小巧的鹅蛋脸、偏圆的杏眼,鼻子像爹爹,鼻梁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驼峰。
自十岁那年失去双亲,如今已过去八年有余,恐怕江州老屋后面那两座无名坟已荒草都已长到几尺高了吧。
难怪当年父亲的死就像一片雪花一样寂静无声的消融了,连一星半点波澜都未能掀起。
难怪娘亲当年只能含泪自尽,至死都不肯向自己透露半分父亲的案子。
直到今日看了那张纸条,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去江州查案的人竟然是皇帝的亲弟弟十亲王。
梅家、十亲王。
父亲的冤案她要何时才能查出些眉目来,何时才能找到翻案的时机呢。
不出意外,三个月后,太后就会启程回西南封地,届时一定会将自己带走。
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三个月内找到机会留在京城!
温大人和自己的交易与恩情已经两清,今日是最后一次帮自己了,更何况这件事温大人也帮不了自己。
得想办法。
纤细的身影在并不大的房间中来回踱步,窗纸上透进来的月光在地上映出一张漂亮的侧脸剪影,纤长卷翘的睫毛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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