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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丛孝抱着抽泣地小子走出房门,正碰上牵着大女儿手出来的母女,夫妻两个穿过院子走进灶房。
陈氏正坐在灶前团了个草把子塞进灶洞,“饿了吧,再焖一会就好了。”
丛孝张眼望望,问她:“娘,爹呢?”
“还能去哪,伺候他的牛祖宗去了!”陈氏没好气地道,“咱们这一大家子捆一起,都比不上他的牛尊贵。”
杏娘笑意盈盈地脸淡了几许,垂下眼睑接过伸手要抱的小儿子,这个家分得不清不楚,黏黏糊糊的膈应人。说是两家一同养牛,老大家既不出人,也不出力,就出了一张骗人的嘴。
拍哄好了小儿子放下地,让他跟姐姐一起玩花绳,杏娘麻利地挽袖子抓了一把腌菜坛里的腊菜,一种冬日里河边草丛野蛮生长的野菜。
掐了嫩绿的顶端上一小截,切的碎碎地拌了盐揉搓,石头底下压一个晚上,隔天就能拿出来吃,用来佐粥最好不过。若是加了葱姜蒜辣酱,热油锅里滚一遍,香辣扑鼻,吃在嘴里咯吱咯吱响,一顿饭能顶两个菜。
灶房后的牛棚,丛三老爷抚摸着老伙计的脊背,“渴了一晚了吧,多喝些水。”
看牛欢快地舔舐水桶咕噜噜地喝,拿起靠墙的大扫把清理给牛踩烂的草料,牛粪用簸箕铲了倒进茅厕旁的积肥坑。
等牛喝完了水,抱了新鲜草料放进槽里,丛三老爷推开灶房后门舀水洗手,陈氏端了粥碗摆在饭桌上,几人坐下呼噜噜吃早饭。
“天色还早,小二醒了再让他吃。”陈氏夹了一筷子腊菜,问道,“这次过去,可要过夜?”
杏娘看了丈夫一眼,低头扒饭没说话,又舀了热粥吹凉了塞进小儿子嘴巴。
丛孝咽下一口粥,接话道:“眼瞅着就要春耕了,还有大撂事要忙,吃了晚上的席面我就回来。至于她们娘三,现在还不到忙的时候,好容易有这个机会,老丈人一直念叨叶儿,让她们过上一夜也不碍事。”
回答得如此顺溜,可见早就商量好了,陈氏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亲家公、亲家母好福气啊,连孙子都出息了,能享孙子的福啦!”
“看娘你说的,您老不也享福,都是一家子,又不是外人。”丛孝安慰他娘。
“那我可比不了,这福气跟福气也是不一样的。”陈氏继续酸言酸语。
丛孝笑了两声,打趣她红眼病犯了,杏娘露出个笑摸样,只管给小儿子喂饭。丛三老爷则从头到尾没出过声,吸溜完一碗粥,放下筷子又往后面走去。
……
丛孝抱了小的,杏娘牵了大的,一行四人出了大门往东边走去,周老爷子家在最东头。
天色已大亮,河边蹲着洗菜的妇人,挥着扫帚清理屋前空地的老人,男人挑了扁担挂上水桶去井里挑水,家家户户叮铃哐当响个不住。四人一路走,一路寒暄。
“大早上的,看这齐整的衣裳,可是要去走亲戚?”
“我娘家侄儿今儿请客。”
“可是小李大夫家?”
杏娘点头。
“哎呦,真是件喜事呢,恭喜恭喜!”
杏娘忙道谢。
片刻后,一行人走到最东边一座大宅子前,不同于此地常见的一溜直线的房屋布置,依次是堂屋加左右厢房,中间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子连着灶房,再后就是茅房、猪圈紧挨着池塘、菜园。
这是一栋在北方常见、此处却稀少的正经四合院,方方正正的占了一大片空地。
杏娘羡慕地望着高大的屋脊线,发出惊叹:“这宅子可真气派!”
丛孝失笑的摇头,转身往河边走。
一个颇壮实的男孩正在河边捞豪子,解开出口处包裹的布片,提了豪子往一旁的水桶抖搂,隐约可见黄色的东西滑下来。
豪子用竹篾编制,长两尺左右,两端有口,一为进口,一为出口。进口处有倒齿,喇叭形状,使黄鳝易进难出,出口放置诱饵,可以是蚯蚓、蚌肉等。
傍晚时沿着河边斜放入水中,进口朝下,豪子上覆盖烂泥巴和水草,出口处一小截露出水面。
他往水桶瞄了一眼,里面盘旋了几条黄鳝,粗的有小儿手臂大小,细的比蚯蚓大不了多少,估摸着有三、四斤。黄鳝命贱,离了水照样能活,钻进豪子一夜了丝毫不见萎靡。
“下了几口豪子?”
周邻甩了把手上的烂泥巴,咧嘴笑道:“七叔早,总共下了十口。”
小三撅着屁股扒着水桶的边缘使劲往里瞅,又胆小不敢伸手抓,抬头喊姐姐来看,“蛇,蛇。”
“笨蛋,这不是蛇,这是黄鳝。”青叶拉着她娘走过来。
杏娘含笑问:“这时节镇上的黄鳝价不错吧?”
“十五文一斤,都快赶上猪肉了。”周邻时常跑镇上,有时一天要几个来回,对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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