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秋在连福社待了快有十五年，是由一位姓沈的老太监将他送过去的，跌跌撞撞这些年，青衣小生都唱过，只是唱着唱着旦角就出名了。
唐英掐指算了算，明明沈言秋跟在赵春堂身边最久，两人关系怎么还不咸不淡的。
“麻烦沈先生看镜头”
沈言秋盯着她手里的东西，一瞬间惊慌无措，一会儿盯着手，一会儿看看桌角，眼神无法聚焦在一处。
“沈言秋看我“，唐英站在张淑怡身侧提醒。
沈言秋抬起头，脸上的妆卸干净，但总感觉病怏怏的，他迟疑片刻盯着她，唐英都忍不住笑他傻。
“等一下”沈言秋不知道从哪儿逃出一叠黄纸，待烧干净才重新坐回来。
唐英疑惑地盯着他。
张淑怡笑道：“沈先生还挺有仪式感”
“不是的”沈言秋摆手解释，“马庄内有人因为拍了这个病了很久，可是我明天还有戏。”
唐英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傻白。
正处于中西大杂烩的时期，很多人排斥抵触拍照，认为拍照会摄取人的魂魄，不过倒是有乡绅专门来拍遗像，也当是死后的缅怀。余怀兰这种荤素不忌的人，从来没说过这个，反正唐英的照片拍了不少。
张淑怡恍然大悟，笑着解释，此前确实有人因为拍照后和摄像馆闹了起来，不少狗仔偷拍被人追着打，倒不是介意被跟，而是拍照。
她解释着相机的工作原理，又给示范了一遍，沈言秋点了点头，面上泛红，紧绷的嘴角才松开，扯出很小的弧度，歉疚道：“让您见笑了”
他倒是在别的姑娘面前害羞上了，唐英催促着让他赶紧坐好。
“咔嚓”
相机瞬间捕捉他的神情，沈言秋收了嘴角的弧度，抬眸盯着张淑怡说道：“可以再帮我们拍一张吗”
“当然可以，不知这位怎么称呼“张淑怡朝她挤了挤眼睛。
唐英想起来，刚刚都忘记做自我介绍。她站在沈言秋旁边，扶着椅背上，勾了勾唇角：“小五，沈小五。”
沈言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消失，忙着整理衣摆。
用完晚饭后，沈言秋就被吴府的大总管叫走了，没过多久时月拿着一摞纸进来，一桩桩一件件，不一不是状告乔老头，当然取证过程是威逼利诱还是他们自愿，都看时月心情。
“尾巴都清理干净没有”
时月点了点头。
唐英吃着小蛋糕，不忘给时月送一上一勺，忽然皱起眉头，嫌弃道：“你怎么也不换身衣服”
“还不是你急”时月夺过她手里的蛋糕说道，“夫人那边已经有眉目了，等你发话，我的人随时可以带她回来。”
“不急”唐英翻找着里面的罪状，看见一张药方，主治阴瘘……她将纸扔给了时月，“你怎么什么脏东西都往家里带，早让你读书的时候认真点”
“……”时月无辜道，“我又不认识”
岭南经济这几年发展迅速，知识更迭换代远超于北方，白话文普及的也很快，文字也大多化繁为简，因为许多繁体字确实不太好认，就连唐英刚进戏班那会都怀疑自己是文盲。
那时候幸亏有个小六，在她身边不厌其烦背戏，她听多了自然就能看懂了。
连廊传来脚步声，两人顿时噤声，脚步很慢，应该不是下人，时月吃了几块点心就被唐英赶走了。
沈言秋坐在廊亭下，垂眸望着底下一方清池，碗莲浮在水面萌出小芽，廊下灯笼在他的背上，阴森冷寂，手中握着一枚刻着兰草玉佩。
“咚”
唐英将手里的点心扔进池里，游鱼惊得四处乱窜。沈言秋回过头，眸光黯淡。身上衣着整齐，没有奇怪的味道，脸色神情淡淡的，不知是妆面没卸干净还是怎的，眼眶看着有些红，她倚在栏杆上问，“吴三清找你？”
“嗯”沈言秋迟疑片刻答道。
只听见噗咚一声，那枚玉佩被扔进池里。
他说，“别担心，我没事。”
“谁担心你了”唐英炸毛，用力踢开门，“睡觉”
月上中天，星光点点，空气中夹杂着花粉香，时月夹带着点心，将东西送到指定厢房，匆匆赶了出去。万籁俱寂之时，一声尖叫打断了唐英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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