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替她戴上之后,转了个话头说:“我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那时候她懵懵懂懂,以为换个地方的意思和一日三餐一样简单,阿娘叫她带上最重要的东西,她护着吊坠说只要这个,这个最漂亮,这个最珍贵。
阿娘难得训了她一顿,说东西的珍贵不能只以价格论断。
“东西是这样,人也是这样,你要看对方的品格大于表面,知道吗?”
“那我们搬出来是因为那里的人不好吗?”她问。
阿娘被她这话难倒,确实应该被难倒,他们仍然在郢城,但是离其他的地方都很远很远,她已经忍受了很久很久的孤独,只是到今天才忍不住说出来。
“不,不是的。”阿娘摇摇头,托着她的脸。
“那里不安全,不安全的话,娘就没有办法保护你了。”
大多数时候她和阿娘都待在家里,娘还是在缝缝补补,爹受了伤尝不出味道,转而去酿酒,说是再不好卖弄厨艺了。
她说爹娘保护孩子天经地义,周灵于是说她长大了保护她们也是理所当然。
阿娘否认了她:“不,你不需要保护任何人,你只需要保护你自己。”
“在这世界上,你只需要保护你自己,其他人都与你无关。爹娘爱护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责任,但是你对我们没有责任,你对其他人也都没有责任。明白吗?你只需要在乎你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明明爹娘都是善良的人。家里以前来了个姐姐,住过一阵子,娘说她无家可归,遇着能帮就帮一把。这样也不算在乎的话?那什么才算在乎呢?他们如果不是负责,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家里来?
直到后来爹娘去世,那群人嘿嘿笑着走远,她抱着爹娘的尸体泣不成声。她至今都不知道爹娘为何会死于非命,明明郢城那么小,他们那里那么偏僻。
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没办法,像她这样的人,一点意外就能轻易被打倒。
不要在乎别人,大概是对自己的保护。她不要别人同情,也不选择可怜谁。但是,有人奄奄一息躺在她面前的时候,怎么能那么凉薄?
怎么能这么凉薄?她捡到的第一个人在郢城,彼时她刚刚下葬爹娘,身上剩下一点点碎银。那人倒在草丛边,周灵路过时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才发现他还有一口气。
周灵蹲在他身边,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为什么叫她遇见了?为什么他这么执着地要活?
眼泪掉在他身上,脸上,一开始是啜泣,最后成了号啕大哭,哭到最后气若游丝,黄昏都融进眼睛里。
他没死,但之后两人再没交集,周灵来了丰州。
她也受过别人的恩惠,人与人之间,尽力而为就最多了,没有在不在乎。
其实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
“灵姐姐?”小柳儿怯怯道。
萧衡心中一动,走上前挡住周灵。
“包扎好了吗?”
小柳儿点点头。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林医师还有些东西要和她交代。”
临走前,萧衡看了周灵一眼,无声说了些什么。
萧衡并不打算去找秦升秦落,事实上沉静下来,他愕然发觉一切自然到有些奇怪的地步。
战争是无可预知的,谁都不知道南蛮会这时候打过来,这个暂且不提。余彪将军正值壮年又战功赫赫,叫他守卫南边也不假,然而为什么要秦升秦落跟着呢?
他从前想的当然,军中更是说一不二,不论是谁,上了战场先是代表阵营,再是顾及生命。他有能力保住所有人,他们理所应当听从他命令,彰显忠诚。
秦升秦落的青龙纹绣又是什么时候有的?余将军自去年年初便一直在京中修养,传言总是绕不开他的耳朵,他又如何想自己?如何想跟着他的秦升秦落?
以及他的部下,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他们两人,他们如何解释,如何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再说他们是父王的暗卫,萧怀远若有夺势之心,他们怎么放得下父王,转头去帮了余将军?
一旦怀疑起来,他们过往的所作所为似乎就被放大地无穷无尽。
他们若是在郢城,不出一日就能验证。想通之后,只觉这样的把戏十分牵强,既然能叫他怀疑出这么多东西来,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余将军之事不能造假,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永州来接应的是他曾经的部下,他的军队下分三部,属秦升带领的三部实力最为强劲。他对秦升秦落不是全然的信任了,对他找来的人,还是曾经听命于他的一部二部的副部长,态度也有些不上不下。他们走了半个时辰,到分岔路时,他突然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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