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应了声,跟着清枝回了老樟树下。
清枝抬手抹了把脸,也不知道脸上是泪水多还是雨水多。
“就安置在我家吧。”河生走在前头,小胸脯挺得老高,“我家的厢房还空着呢。”
三个青壮村民轮流背着昏迷的徐闻铮,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赶回村子。老汉和清枝紧随其后,扶着张捕头往前走。
这时清枝才发现,原来河生的村子离河岸并不算近,约莫有七八里地。
到了河生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河生家就他们母子二人,三间茅屋虽简陋却收拾得齐整干净。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徐闻铮安置在厢房的竹榻上,清枝刚要道谢,那些村民却已摆摆手,裹紧蓑衣又冲进了雨里。
河生的娘,村里人唤她王娘子,是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她二话不说便帮着清枝收拾出两间厢房,又匆匆回主屋翻出几件干净的衣裳。
“这两件是孩子他爹的,可能有些不合身……”
清枝接过,赶忙道谢,“谢谢王娘子。”
王娘子见清枝不嫌弃,又拿出一件衣裳,“这是我大丫头出嫁前穿的,姑娘身量与那时的她相仿,应当合身。”
清枝点头,接过衣裳赶紧问道,“我家二哥伤势重,这附近可有大夫?”
方才老汉随口问起他们关系时,张捕头想都没想就接了一句,“这是我三妹,昏迷的是我们的二弟。”
清枝当时正扶着张捕头,闻言差点咬到舌头,却也只能顺着话头往下接。
这会儿对着王娘子,她硬着头皮继续圆这个谎,心里却直打鼓,若是小侯爷醒着,怕是要被气着。
王娘子叹了口气,“我们村就三十一户人家,都是早年逃难来的。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要么去后山采些草药,要么就硬扛着。”
她见清枝脸色发白,又补充道,“真要请大夫,得翻过前面两座山,到青崖镇上去。可这些天尽是下雨,山路湿滑,来回少说也得三日功夫。”
“三日?”
清枝声音都变了调,心里更是一紧。
“你若要请大夫,明日我去村头问问那猎户。他隔三差五就要去趟镇上卖山货,脚程快得很,指不定能帮你把大夫捎回来。”
“不过……”,王娘子想了想,“这往返的路费,加大夫的诊金,可不便宜。”
清枝点头,“我省得的,劳烦王娘子了。”
这时,河生从门框边探出半个脑袋,“娘,粥熬好了。”
王娘子点头,“我去给你们盛点粥来。”
清枝道了谢,然后动手帮徐闻铮更换衣裳。
她屏息敛气地解开他的衣衫,只见先前重新敷过药的伤处又被雨水浸得发白。虽说药粉还黏在伤口上,可边缘已经隐隐泛着灰黄色,分明是溃烂的征兆。
清枝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转头,发现河生还杵在门框边上,探着身子往屋里瞅。
她擦了擦手,轻声问道:“河生,可是有事?”
河生上前,压低了声音,对着清枝说道,“你可答应过我,不会将我在河边掏野鸭蛋的事儿告诉我娘。”
说完还做贼似的往门外瞟了一眼,生怕被王娘子听见。
清枝点头,从腰包里掏出十个铜板递到他手中,“我不会说的。”
河生望着手里的铜钱,眼睛顿时发亮,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然后一溜烟就蹿出了房门,连脚步声都透着欢快劲儿。
清枝为徐闻铮换好衣衫,又将他衣襟袖口都抚平整。待收拾妥当,她才匆匆换上王娘子给的粗布衣裳,又抱起另一套干净衣裳,转去隔壁厢房寻张捕头。
张捕头的房门没关,她便直接踏了进去。
没想到正撞见张捕头背对着门口查看伤势。
昏黄的油灯下,那宽阔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老旧的伤疤,像是把经历过的风雨全都刻在了皮肉上。
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回地撂下手中帕子,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二哥那边都安置妥当了?”
清枝总觉着他这话里莫名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她走近才看清,张捕头的左肩上有一处发黑的淤伤,手臂上一道寸余长的伤口皮肉外翻,似乎是被什么锋利的器物划伤。
“怎么?吓着了?”
张捕头挑眉,语气嘲讽,慢慢将自己的衣裳拉了起来,盖住了伤口。
清枝将手里的衣裳放在榻边,“你身上那件湿了,换这件吧。”
见张捕头仍僵坐着不动,清枝又轻声道,“湿衣服穿身上久了会着凉,这村子可没有大夫。”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退出厢房,还将门扇轻轻掩上。
张捕头盯着榻上那叠粗布衣裳,忽觉着胸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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