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赶忙点头。
老船夫撑着竹竿划入水道,清枝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周围的一切仿佛失声一般。
“姑娘……”老船夫忽然开口,“那船上,可有你的亲人?”
清枝嘴巴动了动,却没了力气一般,只轻轻点了下头。
“太阳下山前咱们就得折返,不然就回不去了。”老船夫望着渐沉的日头,竹竿在水里划出长长的痕迹。
“老伯,还有多久能到?”清枝冷不丁地开口,声音透着急切。
老船夫一手撑着船,一手指着前面翠屏似的小孤山,“快了,绕过这座山便是。”
此时河水越发湍急,浪头开始拍打船身。清枝只觉脚下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急忙抓住船舷才勉强稳住身形。
老船夫劝道,“姑娘,此段水流湍急,你先去船内避避。”
清枝的十指死死抠住船舷,轻轻摇了摇头,她指节泛白,眼睛却紧紧盯着前方。
不多时,船身终于平缓了些,船家说道,“就是这儿了。”
她被眼前的空阔刺痛了双眼,唇瓣无意识地轻颤着,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指尖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着疼。
船体竟连半片残骸都寻不见了……
“姑娘,咱们要回去了。”
船家见她不应,闷声不吭地往前撑了半里的水路,在一处水流平缓处调转了船头,开始悬挂船帆。
“老伯,今日多谢您了。” 清枝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江风吹散,“您且先回吧,我想留在此处。”
船家一惊,“你年纪轻轻,可不要干傻事!”
清枝缓缓摇头,她盯着江水一脸平静,“我想再找找。”
小侯爷一定没死。
她要去找他。
老船家挂好船帆,继续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这日子再苦,总是要过的。”
清枝眼看船要往回,手掌一撑,抬脚便要跨出船舷,惊得老船夫连连跺脚,“我应你,我应你便是!小小年纪,咋这般轴!”
说着他赶紧将船靠岸,“入了夜这附近可就没有船了,你可想过如何回去?”
清枝并未接话,下船之后朝着老船夫行了一礼,“谢过老伯。”
“罢了,我也劝不住你。”他指了指前方那座山,“那山后头有一片滩涂,你可以去那处寻一寻。”
清枝微微颔首,转身便朝着那处去了。
船家撑着竹竿,盯着清枝逐渐渺小的身影,终是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他没告诉清枝,但凡在那处寻着的,都是断了气漂至那处搁浅的。
直到清枝的身影彻底隐入山林中,他才撑着竹竿,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船缓缓划向河心。
清枝紧了紧肩头的包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座山,仿佛稍一眨眼,那山便会凭空消失似的。
岸边碎石嶙峋,尖锐的棱角硌得脚底生疼,有几处更是陡峭难行,需得手脚并用才能攀过。
她心里默念着,小侯爷,我来寻你了。
太阳下了山,两岸的风凉得刺骨。她寻到一根粗壮的枯枝,掏出火折子引燃,举着火把继续前行。
突然她一脚踩进水坑,小腿骤然冰凉,似有活物附在上头。她将火把往腿上一扫,居然有几只黏糊糊的山蚂蝗正在吸她的血。
她当即从发间拔下银簪,就着簪尾抵住蚂蟥的吸盘,轻轻一撬,那饱胀的虫身便滚落在地。然后取下包袱拿出伤药,往伤口上一倒,见血止住了又继续前行。
……
徐闻铮仰躺在嶙峋的碎石滩上,背后尖锐的石棱硌进皮肉,如烙铁般灼烧着每一寸相贴的肌肤。
他眼前忽然浮现八岁那年的冬节宫宴,宫女失手打翻的热汤撒在了他的锦衣上,更衣途中被人推下水塘。
多年梦魇,竟在此刻重现。
这江水,竟比记忆里的水塘还要冷上三分。
他连抬指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睁着眼,看着日头一寸寸往西山坠去。
张捕头瘫在他身侧,面色灰败如纸,只胸口还有丝微弱起伏。
两人如两具残破的躯壳,连呼吸都显得疲累,谁也挤不出半句话来。
徐闻铮眼前的光景渐渐模糊起来,头颅似有千钧重,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了。
他暗想,看来真要命丧于此了。
望着逐渐暗沉的天穹,他竟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散在风里瞬间支离破碎。
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转过,恍惚间又见祖母倚在朱漆廊下,举着糖块逗他:“怎会有小孩不喜甜食?”
他抿着嘴摇头。
祖母的叹息混着檀香,抬手抚上了徐闻铮稚嫩的脸颊,“连糖都不肯沾的孩子,命里的甜头便要比常人少上一份。”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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