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说是要等您回来……”
吕泊站在玄关处,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递给佣人,听见这话语气冷淡了几分:“下回叫他不要等,让他早点睡。别什么事都总依着他,他身体这么差,经不起折腾。”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问:“今天晚上,他吃了多少?”
“没吃多少……”
佣人自觉自己照顾得不太好,有点愧疚:“说是不舒服,怎么也不愿意吃了。”
吕泊换了鞋,往房间走,到底也没有责怪什么,只是听着心里很难受,于是嘱咐佣人道:“去把粥热一热,一会我喂他吃。”
方舟予活不久了,他比所有人都知道。
好像从今年的年头开始,他的身体就变得很差劲,只要一生病就要进重症监护室。颈瘫的身体,一点小病小痛就能要了他的命。现在不过才刚三月,吕泊就已经签了十几张病危通知书。签到现在他连手都不抖,甚至都已经不怕了,他唯一怕的是,方舟予哪天就死了。
没有一个人明确地说方舟予要死了,但其实每一个人都知道方舟予活不久了。
包括方舟予本人。
房间里没亮灯,门半掩着,漏进来一片客厅的灯光,方舟予半边身体就隐在黑暗中。吕泊看了一眼,没有开灯,直接走进去坐在了方舟予的床边,然后牵起了他的手。
方舟予坐不了,脊柱断得彻底,全身上下都软得没力气,身后塞了几个软枕才勉勉强强地靠住。他身上盖着棉被,手就搭在棉被上,每一根手指都萎缩得厉害,全都蜷在一起,掌心都摸不到一点肉,几乎像是只被一层皮包裹着。脖子上戴着颈托,这样才勉勉强强能把脑袋支撑起来,眼睛是睁着的,但是没有办法聚焦,看着空洞无物,像是在盯着墙壁发呆。
吕泊只觉得,他的下巴好像又尖了一些。
“是谁……”
方舟予开口问。心肺功能太差,连声音都有点虚弱,说一句话要喘好久才能缓过来。他的手指指尖还保留了一点知觉,刚才吕泊牵他手的时候他感受到吕泊手上的温度了。
“吕泊。”
吕泊说着,牵起他的手把他蜷缩的手指轻轻地一根根展开,用手带着他的指尖让他去摸自己的脸,从额头到鼻梁,最后把吕泊把方舟予的指尖停在了自己的唇上,又重复了一遍。
方舟予,我是吕泊。
“吕泊……”
方舟予说这话时好像是猜测着的,抱有不确定性。然后嘴角扯出一个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说:
“助听器……好像没电了。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吕泊闻言像是嗔怪一般看了一眼在客厅里打扫卫生的佣人。然后把他耳后的助听器摘下来,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新的助听器给他戴上。问他:“现在能听见吗?”
方舟予幅度很小地动了一下脑袋,应该是想点头。棉被里延伸出的管子又流出一些液体,吕泊看了一眼,只觉得挂在他床边的集尿袋很扎眼。这时他听见方舟予忽然轻声对他说。吕泊,你凑近一点,我想看看你。
方舟予说话其实是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一句话说出来总是断断续续,像是一个一个词往外蹦,最后才勉强串起一句完整的话。
吕泊把脸靠近他,吻了吻他的脸。方舟予盲得不彻底,可以勉强看清面前十厘米以内的东西。他看到吕泊离他好近,下意识就想抬起手摸一下吕泊的脸,但是实际上他的手最多抬到胸口处,抬到胸口就会脱力,隔着棉被手就砸到自己的腿上。这个动作对他太难,他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三月底,我们就去把眼睛治好。到时候等你能看见东西了,我带你去大理玩,去完大理之后,顺便再带你去青岛,你以前不是总和我说最想去那里吗。”
吕泊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心脏钝钝地疼。方舟予的眼睛手术风险其实很大,成功的话,他可以恢复正常的视力。但是失败的话,他会完全失明。
“不治啦……”
方舟予又扯出一个笑,他想让吕泊安心的时候,总是像这样温温柔柔地扯出一个笑,以为只要这样子吕泊看了之后就会感到轻松,但其实吕泊看到之后心里更难受。
“浪费钱,而且那么难治。我眼睛都这样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没关系的。”方舟予又安慰道。
死亡和明天哪一个更先来。方舟予都不能确定。要是花大价钱好不容易治好了眼睛,结果他还死了,钱花得有多不值。
可是你以前不是让我好好念书,说让我念完书之后,长大挣钱给你治眼睛吗?
吕泊说着,连呼吸都好痛。
“我当时只是想让你好好念书才这么说的,什么都没想。”方舟予说:“我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吕泊,你别当真呀……”
感觉到自己肩膀大片大片的湿热,方舟予心里也不好受。他从来没有见到吕泊哭过,甚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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