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明允怀抱双臂,站在一扇雕刻山水的大屏风前,环看四周。看着看着,不期然将眉头一皱——
这个房间的摆设也太简陋了些,浑然不像住着位谈家未出阁的女儿。
紫檀菊纹镂空月亮门中间垂着副水晶珠帘,珠子颗颗莹润,玲珑剔透,却也常见,说不出什么好来;角落里设一张古琴,琴弦光滑,琴轸略微磨损,应是时常有人抚弄;靠东的博古架上空荡得没边儿,只一个镂刻莲纹的香炉、一尊白玉雕成的观音像、几册闲书罢了。
靠窗设着檀木妆台,匣子里首饰寥寥无几,没有一样是如今时兴的样式,摆放的胭脂水粉零散的几罐,用得见底了都还没扔。
“你急什么嘛,说了会告诉你,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得么?”
谈多喜坐在镜子前,头也懒得回,敷衍地嘟囔两句,便抿起唇儿不再答话。手上随意描了下眉,又将水滴在掌心,好将胭脂推匀,慢慢拍在颊边。轻描浅画间,方才叫水打落的海棠添了好颜色,明媚鲜妍,便是不争春,也属春中一等的俏。。
香粉味道淡薄,似有若无,却如一条施了咒的线,一缕缕钻入谈明允鼻尖,牵引着他不断往前。
“叩、叩——”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阵儿敲门声,不等人问,一道低沉、显出些年岁的女声道:“大小姐,夫人唤你过去。”
谈明允还认得这道声音,来人约莫是容夫人身边颇有资历的侍女,名叫裴慕青的。
果然,谈多喜将口脂盖儿一掷,叫它打着璇儿地落回去,不耐烦地道:“不是前几日才去过,怎么母亲又要见我?”
他顿了顿,转念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又软和下来:“青姨,允弟回了,不多时父亲也要回来,你帮我告诉母亲,今日就不去了,好不好......”
门外的人不为所动,仍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夫人说了,会在佛堂等你。”
谈多喜绾好发,挑了根嵌珍珠的簪子插上,不再理会外面等着带他走的裴慕青,反倒回过身来,笑着冲谈明允勾了勾手指:“允弟,你附耳过来。”
谈明允把眉一挑,未遂他的愿。
“哎呀,你过来嘛……”
谈多喜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尖细,是一淙刚化了的水,带着清凌凌的劲儿。
再看他眼波横、眉峰聚,微抬起下巴,一颗红痣张扬地烙在唇下,无比夺目。
谈明允想,他这位长姐时晴时雨,心绪简直比崖州的天儿还要莫测,上一刻还万分羞恼,可怜地打着颤儿,下一刻又骄骄妖妖地笑,笑得连眼儿都弯了去。
谈明允睫羽颤了又颤,喉结跟着一滚,跟中了迷魂咒似的,当真往那处靠去。
下一瞬,那股子香气沁入肺腑,经久不绝,扑在脸上、身上,没得叫人心里发热,只顾矮下身来把耳朵凑近,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在这眼热心跳里,他听谈多喜叹了口气,轻柔柔地说:“你不是想知道金盏的事吗?就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我不仅杀了她,还把她的舌头拔了喂狗,呵,满意吗?”
“你呀你,可清楚自己被我耍了几回?真是个蠢货。”
那脸上的耀武扬威,话里明晃晃的挑衅,还有洋洋得意的语气,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在谈明允身上。
话音落下,几乎是同时,腰间窄刀出鞘,他胸膛起伏,目眦欲裂,喝骂道:“贱人!”
见对方当真气得红了眼,谈多喜舔了舔唇,拔腿便往外跑。口中匆匆念诀,身子已捱到门板上,忽然头皮一痛,及腰的长发被谈明允一把薅住,毫不留情地往后拉扯。
谈多喜往后仰倒几步,好险没摔落在地,谈明允死抓着不放,他挣脱不开,只以气刃割断那截头发,推开门狼狈地飞身而下,白色衣角轻巧地从朱红栏杆滑落,速度快得令人咋舌,连尤在门口候着的裴慕青都来不及制止。
……
“荀盟主,荀公子,这边请。夫人还在商行理事,照顾多有不周,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行止兄客气了。两家都要说亲了,何必还同我这么生分。”
“也是,既然荀兄发话,那谈某便少讲些虚礼。”
廊底下谈话声你来我往,谈行止与荀日道在前,荀家小儿荀方旭在后,三人矩步方行。
如今世道,人、妖、魔并存,三分天下。
靠近凉州的西北气候干涸,多沙洲枯林,乃大荒之地,魔族在此盘踞。西南深林密布,潮湿多雨,烟瘴弥漫,以龙首山为主,百妖深居,凡人望而止步。
其他地界幸得各世家坐镇,并以辞州荀氏为首,崖州谈氏、凉州明氏、夔州曳剑阁等共同结成仙盟,以诛妖灭邪、除魔卫道,保一方百姓无虞。
荀日道乃荀家家主,也是这一届仙盟之首,德高望重,素有威名。虎父无犬子,他的幼子荀方旭亦是出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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