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青丝贴在脸颊,衬得脸儿这样小,两道泪痕自眼角滑落,有的顺着下颌没入领口,有的颤巍巍挂在发梢,沾湿面颊。
和小楼下曾被雨打焉的垂丝海棠没什么两样。
归来时天明明已经放晴,谈明允却好似淋了一场崖州缥缈的细雨,淅淅沥沥,浅淡无觉,只轻轻地沾在身上,慢慢拂进心里。
让人无端有些烦躁。
哼。
装模作样,惺惺作态。
谈明允最厌恶这样的女子,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还是谈多喜,更令人着恼,方才熄了七八分的火气重新窜起,说话的口吻也变得十分不虞:“闭嘴,你哭什么哭?”
谈多喜抽咽的动作一顿。
接着眼皮子往上挑,怯生生望过去,白皙的牙咬了下唇,声音含糊,语气也有些嗫嚅:“允弟,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
谈明允额上青筋直蹦,伸过手去抬起对方下颌,一字一顿地问:“我、欺、负、你?”
“你随意闯进来,我连衣裳都没穿,传出去外面谁还敢娶我。”
谈明允齿尖上下一碰,不怒反笑,说:“你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怜样是要给谁看?”
“自然是给你看。”
“你!”
“允弟,你抬起手是要打我么?”
“打了你又如何?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杀了金盏?”
也难怪谈明允回到家时气性这么大。
崖州有个鼎鼎大名的习刀世家,便是谈家。
如今的家主谈行止娶了两位夫人,一位出自凉州明氏,打小便与他定下亲,是谈明允的生母,称为明夫人;另一位被谈行止从桓山容家救回来,生下谈多喜,唤作“容夫人”。
当年容家覆灭,百无一存,世人还以为容氏从此没了后,不想几年过去,谈行止便从山里接出容氏“母女”,说是他的妻女,还将容夫人抬为平妻。
算一算年纪,谈多喜比谈明允足足大了两岁,明夫人腹中孩子还未出世时,谈行止与别的女人瓜熟蒂落,生下的孽障都会走会跑了,明氏是个绝决且有手段的女人,哪怕隔着从前的情分,也难免寒心。
明夫人与容夫人未见过几面,两人一个住东府,一个住西府,不常来往。那容氏似乎老实本分得紧,自进了家门便时常在佛堂清修,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不出大事轻易不露面儿。
如此一来,府中一切皆由明氏操持,她也不愧凉州明氏的出身,收授弟子也好,经营生意也罢,各类名目井井有条,撑起仙府世家的门面儿,这么些年倒未传出什么过不下去的说法。
明夫人自然厌恶容氏,但更厌恶管不住下半身,造成这一局面的谈行止。明允养在她膝下,得她一手带大,身上学了母亲的精明强干,还有耳濡目染之下对西府“母女”二人的憎恶。
少时孩子心性,忍不得一星半点儿,常与这位长姐起些纠葛;待长大一些,以谈家少主的身份去楚州万刃山求学,几年过去倒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明允这次匆忙归家,一是有其他要事处理,二是回来找谈多喜算账。
明夫人身边有两名得力侍女,是对儿孪生姐妹,分别唤做金盏、银盏。二人打小跟在明氏身边,术法高超,办事利落,府中许多事情都由她们出面打理。
可就在前一阵,金盏巡视崖州的传送法阵,这一去久久未归,最后被人发现死在传送井里,她全身经脉被灵气腐蚀,半截舌头叫人给割下,尸首瞪大着眼,竟是死不瞑目。
金盏体内还未消弭的灵气,与谈多喜身上的别无二致,恰在前一阵,明夫人令金盏银盏把人制住,来回扇过他十几个耳光。
谈多喜气弱力软,习不了谈家祖传的刀,他的术法皆是容夫人亲授。自容家惨遭灭门,渐渐的世人便对桓山医修的手段不太熟悉,可在明夫人看来,那些术法怎么也脱不了一个”邪“字,也因此谈明允从小被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容氏与谈多喜。
从前谈多喜便无缘无故处置过家中一个小厮,将人手脚俱折后塞进瓮缸里,用火符烧了个一干二净。
诸如此类的事时有发生,那对“母女”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在明夫人密不透风的监视下,处处无所遁形。
谈多喜明面儿上总是娇娇怯怯、柔弱好欺,让外人以为谈家大小姐是个多么娴静的”闺秀“,可谈府上下但凡活得够久的,都清楚他的面目——心眼子小得出奇,心肝儿又黑又脏,有怨必记、有仇必报。
想到这里,明允揪着对方的衣领,一手把人提起,指节扼住那截纤细的脖颈,好似下一瞬就要把它掐断。
他力道太大,谈多喜挣脱不得,呼吸困难,牙齿没主地打着颤儿,下意识拽住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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