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当道

片玉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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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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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一颗心已经稳住,游探骊不退不让,扬脸回敬崔玉京眼里的质问。那双漂亮的凤目此刻被狠戾蒙上一层难以窥破的阴翳,游探骊想起幼时在山路中见过一条拦路的王蛇,倘若世间确有精怪,崔玉京应是那条蛇的同类。

    "崔大人说笑了,本宫从前在定慧寺,极少见外男,与大人更是素未谋面。"游探骊并未说谎,她孩提时身体不好,被养在寺庙里受香火福泽润养,这件事上京无人不知。

    崔玉京几不可察地一怔,而后轻笑出声。他竟有些失意,游探骊不明白刚才的话哪里又招惹到这位大人,只是崔玉京身上锐利的尖刺已较先前收敛许多,倒令她敢更接近此人。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一提身迎过去,衣袖间香风流动。

    崔玉京握弓的手一紧,但仍旧与游探骊对峙,两人互不相让,反叫旁侧伺候的人汗流浃背。

    游探骊太冷静了。

    崔玉京皱眉,忽然将弓箭转向,直指一个小黄门——是长秋监里最得力的一个,在他身边最久,算是他的左膀右臂。此时面对弦上冷箭,整个人也僵如硬铁,衣袍下两条腿直打颤,呼吸滞住,眼看就要跪伏在地。

    "大人……"小黄门仿佛被抽去支撑身体的那条脊骨,腿上一软,绵绵地往下摔跪。

    崔玉京利落收弓,向他膝弯一踢,帮人将劲头提起来,小黄门如蒙大赦,立刻站稳,头也不敢再抬。

    这才是一个人面对直指自己的弓箭应该有的反应,除非……

    崔玉京轻轻"啊"了一声,将那张脸转向游探骊,笑得情真意切。游探骊顿时背后生寒,崔玉京不笑像王蛇,笑起来像狐狸,没一个是可亲可善的。

    "娘子,失礼了。"崔玉京躬身,很诚恳地。

    游探骊愕然,而后怒火中烧,又被崔玉京那种漫不经心当头泼了一兜子凉水:他在宫中拿箭指了皇帝宠爱有加的贵妃竟全然不当回事,可想而知这人在后宫如何专权!

    崔玉京盘踞后宫,若不能铲除,以后必成心腹大患。此人根深蒂固,要想除之而后快,绝非一日之功,须得从长计议。游家势弱,自己在后宫还没有站稳脚跟,前朝亦无耳目,此时并没有与之一争的力量。

    在崔玉京知道自己筹算前,哥哥必须立刻走马上任——游探骊想到自己谋得的那个恩典——在水患上先下一城,有功才好论请皇帝行赏。

    可等省亲的车驾到游府门前,游探骊远远看见那一块父亲留下的门匾,这些筹谋都被暂时搁置一旁,她只是收起撩开车帘的那只手,先潸然泪下了。

    前世怀珠入宫没有多久,哥哥就官复原职,紧接着就犯下错误被御史参了一本。月桥说是要杀头的重罪,于是怀珠放低身段去讨要李朝乾的宽恕。彼时皇帝躺卧在她膝头,漫不经心地把玩一块玉佩的穗子,告诉她:怀珠,如果他不是你的哥哥,现在应该已经下大狱……他应该感谢你。

    于是怀珠叩谢皇恩,叩谢这种皇帝宠爱的馈遗。李朝乾想得周到,知道她阿娘离不得人,便让崔玉京指人去悉心照料。

    她没能送别哥哥远赴西南的车驾,再后来收到一封家信,抬头一句"贵妃",其后接兄长的死讯,死得干净,在西南的瘴气里重病缠身,不治身亡。阿娘经受不住哀情的摧磨,前日也去了。怀珠父亲早逝,而今如此光景,她已是人世间一道孤身。

    游探骊不再想了,闭上眼睛,一息之间定住摇撼不宁的心神。

    省亲的事宫里头早跟家中知会过,因此阿娘兄长正在门前相迎。府前一条长街前夜里宫中就着人来清扫打点过,今日并不能见到行人。游父急病离世后,家中生计全仰仗着从前积攒的钱帛,为缩减开支府里遣散不少婆子仆役,以是现在人丁寥寥,一眼望过去都是从小在府中伺候的。

    众人跪叩行礼,依着规矩拜贵妃仪仗。游探骊正要下车,却被月桥拦住,随行的版舆迎到车前,又见一个小太监快步流星过来在面前做人凳。

    花鸢这才开口,"娘子,这里。"

    做人凳的那个小太监跪着,脊背上还未感到贵妃的重量,便听到很轻的一声"起来",抬头看见贵妃向自己点头才知道游探骊已经坐进版舆,于是忙不迭地退下去。

    "起——"

    版舆抬进大门,府里的人也紧随着起身一路跟进去。轿辇直到了内院才落下,游探骊这才踩到地上。游母等人又要跪下行礼,被急急两步上前的游探骊一把搀扶起来。

    这时节已渐冷,游探骊握着母亲的手,觉得有些凉,遂解下自己的毛氅围到母亲身上。

    一个执拂太监忙上前,"贵妃,如此不合礼数……"

    游探骊正笑着系结,闻言一转脸冷声斥道:"本宫还要你来教合不合礼数?"

    见她发怒,那太监立刻跪下直求贵妃恕罪。游探骊没再看他,又笑吟吟同母亲兄长说话,后面的事自有月桥花鸢处置。

    在旁的游钧看着游探骊,说:"小妹入宫,变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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