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他从父亲拳脚下逃出来，后来剩下他自己，边赚钱边读书，辛苦在活着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就算到现在，他生活有了不错的改善，还是在检修间一待就是大半天，冬天寒冷，夏天炎热，出来时往往满头大汗，伤痛对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但贺玺从来不会认为这些辛苦。
——你才辛苦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话。
贺玺眼神黑沉沉地看着苏愉，他摇摇头，低声回：“不辛苦。”
苏愉有点心疼。
她眨了眨眼，眼眶泛起酸涩的水汽，心里不同的滋味已经在翻滚。
这明明是贺玺的日常工作，苏愉却看着难受，总觉得他到现在，其实可以过得轻松一点儿的。
苏愉摇摇头说：“我不想你辛苦。”
贺玺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苏愉，抬手扫了扫她颊肉，一向冷漠的眼底变得有了温柔。
他知道她在心疼他。
苏愉的心疼抵得过太多东西，他听到这一句就够了。
吃了午饭后，苏愉在休息区眯了十分钟，贺玺继续理账，到下午三点，两人一起去了一趟民政局。
带了身份证和离婚受理回执单，去撤销离婚申请。
今天正好是冷静期的第三十天。
领证的时候苏愉都没这么紧张，那时候只想着外婆，想着她的病，完全没有觉得结婚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就觉得是多了个证件，多和一个人有了关联。
递交申请更是毫不犹豫。
当时她想着，冷静期一过，她就又成为那个自由的苏愉了，回到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会更好。
现在撤回离婚申请，苏愉觉得是完成了一件比结婚还了不得的大事。
苏愉之前就了解了，冷静期结束后只要不过来申请离婚证，照样视为撤回离婚申请，即使这样，她还是想过来一趟，至少想把这份协议销毁了。
今天周一，民政局人不多，工作人员还笑着对他们说，祝他们百年好合。
依稀记得，办结婚的时候也听过这句话。
苏愉笑着说了句“谢谢”。
从里面出来，回到车上，苏愉拿着确认书，她又翻了翻。
苏愉有种松口气的轻松感。
她想到他们现在还依旧是夫妻，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也算是给彼此身份的人，畅然和喜悦同时袭来，苏愉转头看向贺玺，朝他笑了下。
以后都不来这里了。
“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好说话？”苏愉有点埋怨地说，“我说离婚你就答应，不离婚你也答应，那我当时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挽留我一下？”
贺玺淡淡问：“我挽留了就有用吗？”
“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苏愉巴巴地说，“我很心软的。”
苏愉也不是在跟他秋后算账，就觉得有些事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可人生如戏，再多的缘分也容易被磋磨掉。
万一她没答应去旅游呢？
万一旅游了她也没改变心意呢？
万一……万一……
什么都有可能。
人生那么多可能。
“行。”贺玺应了声，过了两秒，他突然看向苏愉，眼底沉了沉，冷冰冰地说，“那你以后敢再离婚试试呢？”
苏愉愣了下，被他吓得后背一凉，说话声都结巴了：“敢、敢的话……要怎样？”
“不怎样。”贺玺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把你抓回来。”
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他的眼神黑沉沉有点阴冷，苏愉听话地摇摇头：“不敢。”
“不敢就好。”贺玺淡声，准备开车，问，“还要去哪？”
他话头突然转头，苏愉都没反应过来，迟钝地说：“去超市吧。”
“万达二楼好像开了一家新超市，我们去那里逛逛。”
“好。”贺玺答应。
车开始启动，往超市的方向，苏愉坐在贺玺旁边，低头才发现，自己双手都无意识拽紧了。
眼角余光瞄过一眼，贺玺还是冷冰冰坐着，在开车。
过了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进到超市，贺玺拿了小推车，苏愉就走在他旁边，她想了想：“我们这是不是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一起来过。
一起逛超市对情侣来说是一件幸福感很强的事，那时候苏愉会怕无聊，觉得和贺玺走在一起没话说，好尴尬，加上确实也不熟，从来出来逛过。
贺玺点头：“嗯，是第一次。”
他们结婚两年，很多都是第一次。
苏愉说：“以后每周我们抽时间出来一起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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