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梅执教几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家长。俞人杰这种家长其实不多见,作为身价不菲的老板,他身上没有令人却步的居高临下和盛气凌人;作为家长,也没有对老师的过分谄媚。
梁梅其实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因为俞人杰也给足了体面,称自己儿子是来这儿补课的,事实上他们夫妻俩未必不知道俞津杨来这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帮另外几个补课。而且,听他语气,暂时两个字只是体面的托词,多半是不希望俞津杨来这儿浪费时间。
梁梅非常理解,她坦然承认,在这件事上她是自私的。她忽略了俞津杨的付出和时间成本,有这些时间,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复习效率反而更好。
“……好。”梁梅脸色稍缓,第一次颇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要不,你现在跟我上去,他们估计这会儿还在写卷子。”
“梁老师,”俞人杰这才解释说,“您可能误会了,我和唐湘对您都没有意见,阿杨能在您这补习,我们一开始也非常高兴。您可能不知道,这两年他身边没什么朋友,阿杨从小脾气就好,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跟我们讲,即使我生意做再好,手也伸不到学校里,这点您应该了解,在丰潭铜板再多的,也不如手里有红戳的。何况阿杨也非常介意我这个做爸爸的去学校插手他的事。所以这段时间因为您这个辅导班,他又和小画城的朋友们能重新聚在一起,我和唐湘其实很高兴。”
梁梅一愣,问道:“那为什么?”
俞人杰抬头扫了眼,目光精准地划过楼上梁梅那间亮着灯的窗子,一团暖黄色的光,莫名让他觉得很暖,像冷夜里的糖色,是独属于他儿子和他朋友们的玻璃罐子。
他正色道:“从小阿杨很少让我们操心,所以我很多事情都让他自己做决定。但这事儿是阿杨自己没处理好,他为了能继续来您这补课,最近在学校收到两封我生意上的恐吓信都没告诉我和唐湘,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他妈今天吓得差点进医院。他这么不在乎我们的感受,我们也不能继续这么惯着他了。”
俞津杨跟他父亲走得格外干脆,干脆利落得让梁梅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直到扫到高典和郑妙嘉挤眉弄眼的神色,梁梅也瞬间心领神会了,小家伙们吵架了啊。
她问李映桥:“要不要追出去跟他再说两句?”
李映桥头也没抬,一言不发地盯着卷子,非常坚定地摇摇头。
梁梅也懒得劝,这个年纪就是蒜瓣大的事儿当榴莲处理,横竖都是又冲又呛。她屁股一坐下,准备监督余下三人写卷子,但还有些惊魂未定,手牢牢摁在天灵盖上,生怕自己的魂给吓飞出去。
话说回来,这个俞津杨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这要出点什么事,她怎么跟他父母交代?明明看着最懂事的一个,干出来的事儿偏偏也最出格。
然而,人走不过五分钟,仿佛被抽走了根主心骨。除了还在生闷气那个,明目张胆地跑去阳台拎了只前两天刚捉的螳螂过来玩,其余两人都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卷子写得心不在焉——咬笔头的咬笔头,抠指甲的抠指甲。
梁梅猛一拍桌子,把螳螂拍得飞起来又坠下去,她一眼不眨地厉声呵斥:“干什么,都不学了?”
三颗脑袋齐刷刷抬起来,又齐刷刷地摊手说:“……不会啊。”
梁梅一把抽过高典的卷子,“哪道?”
高典拿笔尖戳了戳试卷。
梁梅扫了眼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推了下他的太阳穴,“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自己翻书!”
高典默默把数学卷子抽回来:“……老师你明明也不会。”
梁梅:“我教语文的,要给你看看我的教师资格证吗?”
高典把脑袋埋进卷子里,嘀咕了句:“语文我们体育老师都会。”
梁梅“咔咔”作响地揉了揉拳头,微微眯眼说:“……我倒是也懂点拳脚功夫。”
“啊,有思路了!”高典立马埋头去奋笔疾书。
梁梅转头看向下一个,郑妙嘉还在专心致志地啃指甲,“郑妙嘉,美甲做完了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的考点你分析完了吗?来,不许翻书,你现在给我说一下这本书的作者全称。”
郑妙嘉“啊”了声,“你不是说记住‘奥斯特洛夫斯基’就好了吗?”
“对,我现在纯找茬!我现在问全称!”梁梅火气正大,转头一看玩螳螂那个也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她,“螳螂好玩吗?全称是什么,你知道吗?”
“中华大刀螳!”李映桥答得相当快和骄傲。
“……”
梁梅把卷子卷成筒,正要一棍子敲过去,谁问你螳螂全称!
李映桥缩了缩脑袋,忙说:“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
下一秒,其余俩小朋友立马海豹式鼓掌。
梁梅倒是有些惊住,这进步果然神速,只是她冷笑一声:“很好,但考点不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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