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西市的「聚源当」遭了贼。卯时开市时,掌柜的发现钱柜里的五百两银票不翼而飞,案上留着半块啃剩的芝麻饼——与半年前「泰和钱庄」失窃案如出一辙。沈清蘅捏起饼屑,见碎屑里混着细小的棉絮:"这饼不是市井作坊做的,面里掺了蜂蜜和牛乳。"谢昭然蹲身查看窗棂,指腹抹过一道油迹:"惯用的''''狸猫换窗''''手法,先用鱼油浸透窗纸,再以刀片划开。"
两人赶到钱庄时,管账先生正对着账本直揉眼。沈清蘅扫过流水簿,指尖停在"五月初七"那笔记录:"当日典当了三支金钗,却收了四张当票?"先生擦汗道:"许是小的记错了......"谢昭然突然抽出算盘,噼啪拨弄:"聚源当的银票编号以''''西''''字开头,泰和钱庄是''''东''''字,可你这里五月之后的当票,竟混着''''南''''字头的票根。"
午后的阳光斜照当铺后院。沈清蘅蹲在井边,见水面漂着片淡青色花瓣——是只有城南「知春阁」才有的绿萼梅。谢昭然从柴房搜出半卷油纸,上面沾着新鲜的墨渍:"仿造银票的关键在纸纹和印泥。聚源当用的是桑皮纸,纹理如蛛网,而泰和钱庄......"他忽然顿住,闻了闻纸角,"这墨里掺了松烟和麝香,是城西「文宝斋」的独门配方。"
戌时,两人扮作富商走进知春阁。老鸨见沈清蘅腕间玉镯,立刻笑出满脸褶子:"这位夫人可是要听新曲子?我们姑娘新学了《清平调》......"谢昭然往桌上丢了锭碎银:"要包间,还要你们姑娘用的香粉。"老鸨刚要叫人,沈清蘅忽然捏起桌上的蜜饯:"这糖渍梅子的手艺,倒像聚源当后巷的''''甜香坊''''。"
包间里,谢昭然用银簪挑起香炉里的香灰:"绿萼梅混着龙涎香,与当铺井边的气味一致。"沈清蘅展开从丫鬟处得来的绢帕,上面绣着朵梅花,针脚里卡着点淡蓝色粉末:"这是''''文宝斋''''新出的''''青琅墨'''',遇水会变紫。"话音未落,忽闻隔壁传来争执声——"你拿假当票骗我!"正是管账先生的声音。
两人撞开门时,见先生正揪着个小厮衣襟,小厮怀里掉出叠银票。沈清蘅拾起细看,指尖摩挲票面上的"聚源当"三字:"真票的''''源''''字,三点水起笔带勾,这张却写成直撇。"谢昭然已扣住小厮脉门:"说,谁教你仿造当票?"小厮抖如筛糠:"是...是当铺后厨的张叔,他说能赚外快......"
子时三刻,聚源当后厨飘出炊烟。沈清蘅贴着墙根听了会儿,忽然轻笑:"原来芝麻饼里的棉絮,是从棉被里撕的。"谢昭然踹开柴房门,见张厨子正往炉子里塞账本,炉边摆着刻刀和半块模板——正是"聚源当"的印章。
"五年前你在泰和钱庄做帮工,学会了制票手艺。"谢昭然用剑鞘挑开枕头,里面滚出几锭银子,"半年前钱庄换了新票,你便转而去聚源当卧底,用假票换真银,再通过知春阁销赃。"张厨子扑通跪下:"大人们明鉴!小的只是替人办事,真正的主子......"
话未说完,后窗突然窜进道黑影。谢昭然打中对方脚踝,却见黑影一跌怀中掉出个油纸包——正是"文宝斋"的墨锭。谢昭然捡起墨锭,见底部刻着朵极小的梅花:"知春阁的老鸨,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她用绿萼梅香混淆线索,又借你们之手,把假票案做成连环案。"
天快亮时,老鸨在胭脂盒里被搜出二十张假当票,印泥上还沾着未干的青琅墨。沈清蘅看着她颤抖的手,忽然想起方才在柴房看见的细节:"你右肩比左肩低半寸,是常年磨墨的习惯。那些假票上的字迹,分明是女子笔迹。"
谢昭然替她披上外袍,指尖拂过她发间沾的炉灰:"还记得当铺井边的花瓣么?绿萼梅五瓣,可我们捡到的有六瓣——是有人故意撒了不同品种混淆视听。"沈清蘅望着渐亮的天空,忽然轻笑:"最妙的是那张芝麻饼,甜香坊的饼从不含牛乳,分明是张厨子为了嫁祸,特意用羊奶混的面。"
马车驶出西市时,沈清蘅摸着袖中假票上的墨痕。那些看似巧合的线索,原是层层嵌套的陷阱,可再精密的伪造,也敌不过墨色干湿的差异、纸张纤维的走向,以及人心深处的贪婪。谢昭然忽然递来块芝麻饼:"这次没掉棉絮。"她咬了一口,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报时:"卯时——平安无事咯——"
车轮碾过晨露,载着满箱假票向大理寺而去。沈清蘅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文宝斋"招牌,想起老鸨账本里那笔突兀的"墨锭十斤"采购记录——原来所有的阴谋,都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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