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尚未回暖,母亲开车一声不吭,更把车内的氛围推向深冬。
罗芝端坐在副驾驶,目光平静望向前方。
她穿得一丝不苟,风衣扣到最上面,裤脚平整,双手交叠,整个人已经进入上班状态,俨然是那种自律性较强、自我觉悟较高的……牛马。
摩美最近频繁有变动,转正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回到申城,她得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
啊,她好想快点回申城啊。
红灯停下时,母亲冷不丁地开口:“你确定不多留几天,等参加完他的葬礼再走?”
罗芝随口回答:“王阿姨也是这么问的。”
“她还跟你套近乎?”妈妈一脚踩下油门,倏然转头,紧紧盯着罗芝:“你说什么了?!”
车猛然向前窜出去,罗芝赶紧嘱咐:“你专心开车!”又解释道:“我说了我不去了!真要纪念的话在哪里都一样,心里没有的话搞再多的形式也是骗人的!”
妈妈沉下脸不语,半晌又冷声道:“无论如何,他是你的爸爸,你说不去就不去,就不怕别人议论?”
罗芝反问:“不是你让我对工作上心吗?我现在很忙,项目在关键阶段,必须得赶回去……再说所有手续我都过目了,没有问题,最后那个仪式也就只是个单纯的走个过场,我不去就不去了吧。”
虽说如此,做女儿的不参加父亲最后的葬礼,说出去还是容易被闲言碎语一通审判,妈妈咕哝了一句,似乎并不满意,转而又质问:“你真的要放弃遗产继承权?”
声音几不可闻,却又透着一丝不甘。
罗芝奇怪了:“不是你跟我说他签了一屁股债吗?我不放弃,难道把债务都继承过来,让那些人的天天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催命?”
母亲咬牙:“几十万的退休金,都便宜了那个女的……”
罗芝哑然失笑。
她不再搭理妈妈,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她跟爸爸的合照。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当时罗芝刚上大二,过完寒假要从雪城回申城,爸爸来送机,在机场大厅,妈妈给父女俩拍了这张照片。
这张八年前的照片,已经是她昨晚翻遍手机相册后找到的两人最近的合照了。
照片里爸爸穿着青蓝Polo衫,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头发花白但双目炯炯,赫然还是一副领导派头,从头到脚都符合一名国企老板的刻板印象,而罗芝双手交叠在身前,靠在爸爸身边,表情有些拘谨腼腆。
那是裸照事件后的第二个冬天,她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行事依旧拘束,说话也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是如此的绵长久远,根深蒂固,以至于后来甚至成了她性格的一部分,永远敏感恐惧,时刻战战兢兢。
可家里却没人看出来,八年了,她的父母都未曾察觉。
罗芝看着照片里意气风发的爸爸,笑了。
你总是缺席。
我小时候爱跟你说话,你沉默寡言很少回应,妈妈说那是成熟稳重;后来你对家事不闻不问,妈妈说你是工作辛苦,再后来你仕途顺利一路高升,花天酒地沉迷应酬甚至夜不归宿,但我那时已经陷在题海战术里自顾不及,更何况,我已经不需要妈妈再说什么了,我已经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了。
我早就不指望你了。
潜意识里我知道这种家庭关系是不正常的,可惜我从未有机会知道,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渴望一段健康稳定的关系,渴望拥有能够真心理解和长久陪伴的家人亲情,渴望着渴望着,就长大了。
然后你死了。
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以后也不再需要你了。
车子终于拐进了机场下客区,母亲一脚踩下刹车,车身一震。
罗芝缓慢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这个过程其实有点困难,因为她的手指又开始抖动了。
这症状前几天才有所缓解,然而世事难料,每天总有新的困难冒出来挑战她脆弱的神经,今天还是重新发作了。
但她不说,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母亲,语气像一潭死水,仿佛心绪平静,根本没受影响。
“妈妈,几十万的退休金,补得了几百万的债务吗?还是你想说——你之前那些关于他负债累累的说法,只是故意夸大,想吓退我,不让我接近他?”
母亲猛地转头,眼里浮出不可置信的怒气:“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难听?我叫你害怕对我有什么好处,啊?你觉得我图什么?”
她尖锐起来,过去两天的憋屈终于在此刻一并爆发:“你现在是有点本事了,敢这么算计我了,可要不是我辛辛苦苦花这么多年培养你托举你,你能走到今天?当初如果不是我狠下心来跟他离婚,赶紧划清了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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