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芝沉默半晌,突然抬手,将那沓文件猛地一扬。
“人都死了……上哪儿见?她表情空白,连声音都很空泛:“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你也别来碰瓷。”
雪白的纸页腾空而起,在灯光下漫天飞舞,又带着喀啦喀啦的脆响,仓皇落下,像无声的雪落,像对世界像来不及的告别。
王阿姨惊呼:“你疯啦?!哎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她弯腰扑上去捡,慌乱地把散落的文件抓拢:“沾上水了怎么办?这东西销户的时候还要用的!还有那退休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语气一顿,眼神心虚地瞟了罗芝一眼。
罗芝懒得搭理。
她站在纷飞的白纸黑字里,纸张飘飘扬扬,落在脚边,落在心头。
她突然想起上个月飞回雪城来见黄月,当时在灵堂,她久久地盯着大伯的遗照,觉得有一种惊人的熟悉。
原来那时候,原来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已经参加过父亲的葬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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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艾雅说你回雪城了,”乔尔轻声说,“我打了你的电话,是一个叫黄月的女生接的,告诉我你去了医院。”
两人从医院出来,街灯映出他们并肩走在街头的影子,被风一吹,碎成斑驳的光斑。
“关于你父亲的噩耗……我很抱歉,罗芝。”
“你是来出差的?”罗芝眼神依旧是直的,恍惚问道:“来雪城出差?”
两人从寿衣店出来,罗芝手里捧着一束黄菊花,执意要去海边,乔尔只能陪着她。
乔尔摇头,眼神却没移开她:“不是。”
乔尔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真的很神秘,住在哪儿,有什么样的背景和过去,罗芝都不清楚,其实眼下这个时机就很好,乔尔似乎要主动解释,也许错过今天她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个缝隙,去借机撬开乔尔包装在外面的壳。
可惜罗芝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无情?”两人走到海边,罗芝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快被夜风卷走:“放弃遗产,也不过问债务,就好像……好像他整个人都跟我无关了一样。”
夜色下,雪城的海岸沉入一片幽蓝,潮湿的风吹得人微微发冷。
乔尔停顿了一下,认真回答:“你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我知道你很强大,寻常问题伤害不了你,但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和无助的时候。所以罗芝,别有负担,你要是想说,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罗芝却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沙地,脚趾陷入湿凉的沙砾,朝海浪伸展的尽头慢慢走去。
她弯下腰,将一束□□轻轻放在离潮水最近的地方,动作小心而坚定。
“以前我爸每年夏天都来这儿游泳,”她说,声音淡淡的,“游泳是他的爱好……也是我记得的关于他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乔尔站在她身后,目光穿过潮水与风声,定定落在罗芝身上。天际线早就看不见了,只有岸边昏黄的路灯遥遥照着罗芝的身影,映出一幅孤独而坚定的剪影。
“我小时候,家里种了很多菊花。”罗芝闭上眼睛,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无所谓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所谓?她任由思绪放飞,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其中有种绿色的丝状花瓣,我自己特别喜欢,可是今天毕竟是祭奠,还是得买黄的。”
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乔尔就在身后,不逼近也不走远,静静地陪着。
她知道他会像从前每一次那样,面色从容,不催促也不急着安慰,只做一个耐心的聆听者。
“他后来有了重组家庭,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也懒得去融入他后来的人生。人都走了,更不必做给谁看。”
“前些年其实也不好过。”她的声音一寸一寸往深处沉:“有时候我考试,他忽然发信息打断我,补课时还会偶尔接到陌生的骚扰电话……当然,最后是我妈做出了割舍——他们离了婚,那些糟心事就惹不到我们头上了。”
她的声音被碎沙卷进海浪,而海浪拍打礁石,泡沫中升起潮湿的咸腥味,久久回旋。
“但我还是害怕,我总是害怕……”
她顿了顿,忽然说得极轻极快:“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是你给了我勇气,所以我主动提出跟他见面,我飞回雪城,做好准备来找他,不仅是想听他说,其实我有事要跟他说。”
她闭上眼睛,任风把睫毛吹得微微发颤:“上天大概也知道他是个非常难处理的麻烦,所以不等我做出什么,就把他带走了……你说,这算是对我的恩惠吗?”
“你想跟他说什么?”乔尔低声地问。
“害,其实也不重要了,只是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从未跟人提起过。”
罗芝闭上眼睛,任自己被裹着回忆的浪潮声淹没。
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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