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医抬着小镜子敲了敲罗芝的后槽牙:“你的后牙咬合面磨损得非常严重,尤其是这几颗,牙釉质差不多都要磨透了。”
他点了点位置,让罗芝自己看。
罗芝贴着镜子端详半天,发现后槽牙的表面确实比较平,隐隐有些小裂纹……但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她天真地抬头:“可能是我吃东西太用力了。”
牙医摇头:“不是,这是典型的夜间磨牙造成的。”
罗芝一愣,恍然大悟:“难怪最近我早晨起床,经常觉得后牙槽很酸,好像刚刚用力咬什么东西了一样——我还以为是饿的。”
牙医点头:“这就是了,你在咬自己的牙齿。”
咬牙切齿,字面意思版。
“那可怎么办?”罗芝有点无奈:“我睡着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啊。”
对面给出了解决方案:“可以考虑做夜磨牙护牙垫,但我建议你先找找根本原因。”
罗芝一愣:“根本原因?”
还能有什么根本原因,不是减肥没吃饱,就是梦里骂领导。
可是牙医摘下口罩,认真负责地解释道:“很多患者以为磨牙只是牙齿问题,其实不然,夜间磨牙通常和心理压力、焦虑以及过度紧张有关,牙齿作为身体的一部分,在替你承受情绪压力……在这种情况下,戴牙套只能缓解症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佳文一顿,投来同情又怜爱的眼光。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或经常焦虑?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至少试着找找让自己放松的方法,比如运动、冥想、心理咨询之类。”牙齿一本正经,尽职尽责地长篇大论了一番:“总之,压力如果得不到释放,磨牙就还会继续,希望你重视,日后磨损到牙神经,可能还会出现牙痛、咬合问题,到时候修复起来会更加困难。”
不知是不是所有医生都善于危言耸听,回程的地铁上,罗芝坐在角落,心事重重,刚打造的光洁如瓷的牙齿都没让她高兴起来。
她想起过去几个月那些沮丧的、崩溃的、如履薄冰和如鲠在喉的时刻,想起自己悄悄跑去洗手间哭完回来强作镇定的样子,桩桩件件都藏在一次次“啊好的我这就去”的回复中。
她心里是认同医生的话的,但认同归认同,她能怎么办呢?
难道告诉谭刚,她以后就不用加班赶报告了吗?告诉关狄,他就能帮她分担一些压力了吗?告诉妈妈……
哎,如果告诉了妈妈,她会怎么说?
她脑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审问语气,硬邦邦的毫无温柔可言。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有什么不一样的,非要搞特殊?
罗芝在心里点头,没错,她一定会这么说。
罗芝说不出自己有什么不一样,自小她学习努力,工作认真,但世上比她努力比她认真的多了去了,摩美随便挑出个分析师都是卷王,不说远的,就组里的绮芸Ka佳文,哪个不比她业务顶尖工作出色?甚至人家不仅工作好,连身材管理和兴趣爱好都那么高级,随便一站都是一道风景线。
罗芝当不了风景线,她觉得太辛苦了。
可是今天佳文说,美丽就是要付出代价来交换的。
申城千千万万的打工人,谁不辛苦,谁不是拿青春、睡眠、视力、胃和发际线来交换职场上的光鲜亮丽?她确实并无不同,就连那些孤独加班的深夜,也无外乎是眯着眼睛调excel的图表格式,或苦思冥想代码出错在哪儿。
写代码做报告审核数据,的确枯燥无趣,但整个摩美,谁不是这样熬着熬着才熬出了头,她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她靠着车窗,闭了闭眼。
申城的璀璨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汇聚成的巨轮。巨轮不会停,她也不能。
但地铁会停。
眼看下一站就要到了,电话响起,罗芝一看,果然是妈妈。
她呼吸一紧,可见有时候心有灵犀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接起电话,谨慎地开口:“妈,我刚去洗牙了。”
妈妈直接开门见山:“你寄回来的那些东西我已经签收了。”
东西自然是指关狄父母给她们准备的回礼,罗芝带了好些茶叶海参等伴手礼过去,关狄的妈妈高兴之余,也张罗了好几大包糖果板栗家乡土特产,把罗芝的小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他们人都不错,很热情的。”罗芝老老实实答。
妈妈短促地笑了一声:“东西看着真多,实际加起来没几块钱,倒是挺会占地方。”
罗芝嘴巴里还残留着牙齿抛光膏的清凉薄荷味,不知为何,那味道开始迅速变酸变涩,咽起来多了两分苦。
“不是这么说,毕竟是人家的心意嘛……关狄对我也挺好的,这趟探望挺顺利。”
她努力说着好话,努力从最细小最卑微的地方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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